1
这是小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在此之前,小发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山峦和绿色的农田,可是就在今年开春,小发就被大发拉着,搭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之后又乘坐着火车来到了这个大都市。
在这座都市里,所有的事物都让小发感觉到无比的新鲜——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些事物对他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小发睁大自己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想立刻将这些景致刻画在自己的脑海中。
也许他觉得,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因为小发相信,这些梦幻的景象是不属于他的,属于他的东西还是乡村里那些绿油油的稻田和杂草丛生的山野。
此时的大发一言不发,他紧紧地攥着儿子的手,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个路口,似乎要带着小发去某个地方。
“爸爸,这里真的很美丽!”
小发赞叹着,而大发却没有搭理自己的孩子。
这座城市的发展真的是太快了,大发仅仅离开了一年,这里的高楼就又起了不少,想要找到他当时修建的那栋楼并不是那么得容易。
大发带小发进城的想法,也是他在过年的时候萌生的,当时小发时不时地问大发:“爸爸,你在城市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是城市的建设者!”
大发总是这样自豪地说着。
所以,为了在小发心中的光辉形象,他要带着孩子到城市里走走看看。
渐渐地,小发也发现了爸爸对自己赞美城市的话语没有回应,他便抬起头,看着大发饱经沧桑的脸庞。
“爸爸,你怎么不回答我呀?爸爸,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孩子,今天,咱们去爸爸修建的小区,我不是以前告诉过你吗,爸爸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今天我就能证明给你看啦!”
此时,大发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仿佛这座城市已经和他的骄傲融为一体。
“好啊好啊!”
而小发的兴奋让大发越发地感到无比的幸福。
2
终于,他们在一个漂亮的小区停下了脚步,但是对于小发来说,这里的每座高楼都是漂亮的。
“就是这里了!”
大发坚定地说着,他看见小区的门是敞开着的,很多衣着光鲜的人从这扇大门来回进出,他觉得自己带着孩子也是可以进去的。可是当他刚一走近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看到这爷俩穿着十分破旧,想到了上午开会,经理定的规矩,于是很警觉地履行起自己的职责。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发对于保安的盘问一点也不意外,于是他上前一步说:“您好大哥,我之前是这个小区的建设工人,现在我想让我的孩子看看我建的楼房,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
“得了吧兄弟,”保安苦笑着,摆了摆手,“就你们这样的扮相,是不能进我们小区的,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富人区,你们这一身脏,脏了小区的地板也不好啊。我要是放你们进去,没准,我的工作也就丢了。”
“大哥,您能行行好么?我着也是为了孩子能够良好地成长啊,进去看看是孩子的梦想,也是我当爸爸的一点面子啊!”
大发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香烟,递到了保安的手里,保安拿着烟看了看他,笑了一下,撕开包装取出一根,大发顺势就用自己的打火机将烟点燃,保安吸了一口烟,才看到小发那张既可怜又可爱的脸。
“嗯,看在你孩子还是蛮可爱的份上…好吧,你们就去吧!”
“大哥,谢谢了啊!”
大发眼看成功让保安放行了,就立刻拉着小发往里走,但是保安再次把他们拦住了。
“哎,你们快点啊,小心别让业主们发现啊!要不然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好的好的。”
大发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赶紧往里面走。最后,父子终于进入了小区,大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大发低头看着小发,小发此时并没有继续用自己好奇的眼光去观察小区的样子,而是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儿子,你为啥这样子看着我呀?”
“爸爸,保安叔叔在这里有房子吗?”
“没有呀?”
“那他为什么那么的理直气壮,甚至还不想不让咱们进来呢?”
小发提出的这个问题,真的把大发给难住了,他发现自己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小发的问题。大发没想到,他本意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够看看自己辛辛苦苦一年所完成的建设成果,没想到在这个过程里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
“孩子,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也许,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3
不一会儿,大发和小发就在一扇单元门前停下了脚步。
“爸爸,我们一定要进去么?”
小发的话语显得有些胆怯。
“当然,爸爸在这个单元的每一个房间里都建造过承重墙,而且,当时我在这个单元的顶层,看到了这座城市最美丽的风景!”
随着有人从单元门进出,大发和小发就这样混进了楼道里。
自己吹出的牛,自己必须能圆回去,于是,大发就硬着头皮找到了位置最好的一家,想和房子的主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小发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全貌。
按下门铃后不久,女主人开门了,这位女子非常的年轻美丽,而且一身的珠光宝气,她很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请问你们找谁?”
“您好,我是一个建筑工人,这里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你们这栋楼的承重墙就是我建的,今年过年,孩子一直问我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职业,所以我想带孩子来…”
“滚!我这地毯刚铺好,是我老公从中东带回来的,值好几万呢!你们这一身脏,脏了我的毯子谁负责?你来赔啊?你赔得起吗?”
“姑娘,你能行行好么?我这是为了孩子的良好成长,拯救一下孩子的梦想啊!”
女子看了看门口的大发和小发,冷笑着说:“呵呵,拯救他的梦想?那谁能来拯救我的梦想呢?抱歉!”
“碰”的一声,女子重重地把门关上了,只留下大发和小发呆呆地站在门口。
两个人在门前沉默了很久之后,小发问道:“爸爸,这个房子是你建的么?”
“当然是啊。”
“那为什么作为一个造房子的人,你怎么连看一下房子的机会都没有啊!”
大发听到小发的问题,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孩子,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4
被拒之门外后,大发和小发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此时的大发还在想自己怎么能让儿子看一眼这座城市的大好风景,哪怕是一秒钟也好。
过了一会,楼道里传来了“噔”、“噔”、“噔”的声音,一位踏着高跟鞋的中年妇女气喘吁吁地上了楼,她并没有理会大发和小发,径直走向女子的家门口,猛烈地敲起门来。
“你个小三!你抢了我们家男人!你还抢了我们的房子,你还要不要脸啊!”
此时,小三在门里面就和这位中年妇女叫骂了起来。
“你个老女人,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你的男人啊!你找我干什么?这房子也是你老公愿意给我的!”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滑稽的隔空争吵,大发和小发都看傻了。
随后,大发就带着小发离开了,可是小发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依然有许多不解。
“爸爸,既然这个房子不是那个年轻阿姨的,那为什么她还霸占着这个房子呢?”
“孩子,咱们还是走吧…”
大发打算不跟小发解释了,因为他知道,小发长大后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