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文君
这两天,忙着表白的人真不少,上下班路上看见外卖小哥们驮着一捧捧鲜花,穿街走巷,好不热闹。
想来“后爹”可能是希望借这个机会,与我握手言和的吧,所以才主动打来电话。
在我们双方冷战一个半月后。
但没想到结果仍旧不尽人意,俩人又大吵一架,甚至互甩了“有本事永不相认”的狠话。
起因不是太大的事:四月初,我因手头急事挪用了原本攒着要还房贷的钱,导致银行欠款还不上,开口向父母求助,“不是亲爹”(我给我爸的微信备注)倒也爽快,答应支援我8000元,隔天就到账了。
这事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但老妈的一通埋怨引起了我的注意,并因此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她说:“你猜你爸转钱的时候问我什么?‘姑娘名是‘娟’字还是‘鹃’字’?
……拢共不就俩字吗,还跟着他同一个姓,30年了,敢情他连你名字都不会写,不怪你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我听罢一声冷笑。这个在生物和法律定义上确实是我亲爹的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叫人失望了。
早早外出务工,远离我们母女,从不插手我的学习生活,除了准时打钱外,他大概还剩些观赏价值。
即便我们不常在一处,“后爹”这人还是一眼就能看懂的,驾驶车辆是他的一技之长、生存之本,干了半辈子的老活计,在工作之余,吃饭、拉屎、刷抖音。再多一点点事,都属于超纲范畴。
闺女爱吃什么、有什么应激小动作、念书的时候喜欢什么科目、考上了哪所大学、去哪家单位上班,是与他无关的。
他将自己定位为“打工机器”“挣钱工具”一类,不带有别的感情,连老妈都毫无例外,我岂又能奢求?
哎!我这一次还真就反常了,兴冲冲打了电话过去质问他,“一群羊你数不过来,一只羊你还放不好吗?”
他反驳道:“你的户口薄上有‘曾用名’和‘现用名’的区别,我确认一下保险起见怎么了?”
好家伙,这话直接触了霉头——出生一个月我的姓名就上了户口,因为工作人员的漫不经心,录入名字时出了错,而把错字编入了曾用名一栏,这30年都未使用过哪怕一次,如今突然被提起,该说“后爹”有心了,还是?
我心凉大半,追问:“小学的教材包完书皮后是谁给我签的大名?大学生活费是谁给我打到银行卡的?半年前作为共同还款人在银行署名,我当你面写的名字,全当是过眼云烟?”
“如果连你都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又还能指望谁将我看成‘全世界最重要’?”
我这么多年来终于第一次主动讲出心中诉求,觉得他应该能明白我心意。
结果,“后爹”不愧是我“后爹”,沉默过后,接着冷战一个月。
昨天5.20号,是个好日子,他可算发现自己微信被我拉黑,不再以“不是亲爹”身份躺在我的通讯录,气急败坏地打通电话,一顿问候我全家的字眼后,就叫我还钱,索性那钱借给陌生人,人家也知道感恩,而不是扭头拉黑了他。
我们隔着手机,用音量一较高下,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直接丢出重磅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写到这儿的时候,我还是有苦涩与无奈参半之感。
前几年有一档火爆的综艺节目叫《爸爸去哪儿》,我是它的超级骨灰粉,每当观看都能生出羡慕嫉妒的情绪。
节目从名字到内容,都挑战了一个传统权威:温柔体贴地照顾孩子,俯身倾听孩子讲话的角色,不应该只有母性来扮演。
寻常百姓家越来越多的出现接送孩子上下学的父亲身影,他们开始理直气壮:人家身价亿计的大明星照样也是女儿奴,我怎么不可以秀秀我对自家宝贝的宠爱?
这真是一件好事。
可惜我没赶上好时代。
今天第三次读福克纳的短篇《烧马棚》,我越发佩服和心疼那个孩子,父亲极端仇视“白人得和黑人一样通过劳动养活自己”这一现状,一次又一次放火烧掉雇主的马棚发泄不满,逼孩子在法庭上撒谎,正直的孩子这次提前给人通风报信,却从此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再联想联想《欢乐颂》里的樊胜美,我不禁安慰起自己来,比起酗烟酒、会家暴、无底线索要钱财的家长来,我“后爹”他,起码能得一个及格分。
而且现在的我,因为有另一个异性的陪伴,大约可以抵消一些原本父亲角色的缺口——
不!我突然涌出了一个念头,我那即使要与“后爹”争执良久,也一定想传达出去的意思,究竟为何:我即将与未婚夫结合成一家人,因为带着对未来未知的担忧,我向最熟悉的人寻求一个保障,那就是,无论全世界是亲你爱你还是伤害你,我们一直在你身后,是你的后盾,挺你。
只求所遇既良人,不需再回头求庇护罢。
有人说,当父母是世界上最没有门槛的职业,无需跟任何人商量,就可以塑造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但是“后爹”们,一方面你们想让孩子青出于蓝,另一方面,你们自己停留在现有水平,不学习不进步,不成为合格的父亲,怎指望与儿女并肩面对着世间风雨?
《爸爸去哪儿》要是哪天出成人版的就好了,真想看看同我一样的孩子,都长成了什么样子;与TA们的父亲都和解了没有。
——写在领证前的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