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断奶,当爸的责任变大了。
奶睡变成了抱睡。从前醒来,含住奶,不管奶水有无,吸累了也就睡了。现在夜醒的慰藉,就剩怀抱了。
我的责任就是用我这双细胳膊牢牢托住娃的美梦,用我这副细嗓子轻轻唤起娃的睡意,用我这片细心思妥妥应付娃的纠缠。
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喝酸奶。我要出去玩。你看吧,净挑不合时宜的讲,专捡不能越界的说。
白天无难事,半夜才作难。遇到这种问题,如何是好?
嘴上答好却不执行,虚与委蛇蒙混过关,当小孩是傻子吗,想都不要想。每个爸怀里一个娃,每个娃都让爸头大。
头大也得深明大义。这种情况下,通常我会先晓之以理,至于娃会否动之以情,我只能求之于神明。意料之中,通常娃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己见。
哭闹,一声胜过一声,衬托的夏夜更加宁静。微弱的灯光潜入,涕泪流淌,亮晶晶的,月亮像要碎在里面。
直哭得娃自己先受不了,就说“擦擦眼泪”,“鼻涕出来了”,吸着鼻涕,急得小腿乱蹬,似乎怪爸爸没有及时制止。
“来,爸爸给擦擦。”这时娃会乖乖转过头,哭声稍稍停顿。
就着擦拭的机会,我借题发挥:“好了,不哭了。一哭鼻涕就会出来,你不哭就不会有鼻涕了。别哭了。”
这个办法有时奏效。有时不灵,这时候就要找到软肋,娃就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了。
当娃半夜醒来要出去玩的时候,我猜测是做梦了。半梦半醒之间,哭来喊去都闭着眼,并非真的想玩,只是不知道如何睡眠罢了。我先告诉娃:“天还没亮,睡好了再玩。”娃扭着身子,幅度大的我有时难以招架,仿佛抱着一只泥鳅,稍不留神就会溜出手,我只得要求:“你把眼睛睁开,就出去玩。睁大点。”
娃很努力,想要排空身体的困顿,打起精神。窗外天色又亮了一分,肿肿的眼泡终于眯出一条缝,似乎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一顾。
“你看,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玩啊?”
“睡吧,睡好了好好玩。”
娃不服,继续扭动。“那你睁大眼睛。”娃趴在我肩上,似乎又努了努力,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坚持。
凡事无绝对,这个激将法也非万全之策。正面冲突有时会激化矛盾,或者陷入对峙,必须避其锋芒,奇袭取胜。
“还记得那只流浪猫吗?”
“昨天晚上回来见到的那只。”
“流浪猫都没有家,也没人给它喂饭,也没有床睡。”
“有时候流浪猫吃不饱饭,但是它从来不哭,它很坚强。”
“流浪猫就睡在墙角的树丛里,有时候下雨了,它还要找地方避雨。”
“但是它从来不哭,特别坚强。”
我就这样似有似无,一句一顿,慢慢讲着。娃也不出声,娃在听,走心了。或许在关心着流浪猫吃饱了没,睡的香吗,或许觉得应该像它一样坚强,不要流泪,或者想天亮再去看看它。又或者,只是折腾累了。
一个故事就是一支奇兵,简单有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注意抓住娃感兴趣的东西,轻声细语讲一个故事,娃的心思就“随遇而安”了。
娃的睡眠,是递进式的。放到床上的时间,需要拿捏适当。早了,粘床即醒,得花更大气力去哄,事倍功半。晚了,手臂酸懒难以支撑,白白浪费力气,娃睡的也不舒展。
有时候娃会陡然一挣,手脚惊悸般打开,只这么一下,伴随一个长的深呼吸,像是为一夜的睡眠做好了充足准备,便沉沉入梦了,这时候轻手轻脚把娃放到床上,就很安全。
有时候娃会双手伸一伸,腿脚蜷一蜷,这样子大概是保持一个睡姿久了,身体乏了,要翻一翻身,我就赶紧把娃放下,给娃自由伸展的空间,万事大吉。
有时候娃就那么安静的睡着,呼吸均匀,我把娃的胳膊轻轻拉起,放下,再拉起,再放下,如此两三次,若都松松软软的,就能放心大胆的搁在床上了。
夜色,原来如此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