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说的我是在美国大山里的生活。
话说方圆几十公里之内,我们的邻居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要说野鹿和美洲狼什么的倒是超过了一两百个,平常来往的邻居却只有两三个,因为荒僻,大家更需要相互照应,比如今年冬天,鲍伯和西德就帮我们扫过无数次雪,用的是卡车前面安装的雪铲,假若不是他们帮忙,一米二深的大雪早就把人和车都埋起来了,早就封路断粮了。我们跟邻居虽然相亲相爱,但文化的隔核总是有的。
这是我们现在的房子,栅栏、房子全是我们买了木头、钉子、钉枪、钻孔机、木板切割机等各种工具盖起来的。
山里的生活怎么说呢?我在山里过了一年,感觉大山的生活锻炼了我,搬家前我是个小资青年,搬家后我被彻底改造了。我出身于东北农村,十五年前离开东北到浙江执教,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舒适和安逸,无法像我爱人战天斗地其乐无穷,他能不怕脏不怕臭地照顾各类小动物,而两只狗就已经让我精疲力竭。虽然我骨子里有文艺青年的底色,但我却缺少五十年代铁姑娘的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斗天斗地的精神,去年我和爱人花了一个月时间亲手建造了一所房子,有地基,有地板,有天花板,有铝合金钢窗,有墙上镶钳的插座,有下水管道,要是以前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用双手完成这项工程。当然一切是有代价的,代价是,我的右手拇指因为搬木头过程中砸伤,三个月过去后,手指依然不能使力,现在已经快半年了,尚有知觉,还是不能端起炒锅,必需两手捧着才行,大腿上的淤青那段时间从来是旧的不去,新的又来,每天都是超负荷的体力劳动。
异国他乡是很能铸造新人的,在美国三年,我学会了自己铺地板,学会了给房子上瓦片,学会了用木头自己做家具,装楼梯。如果不在大城市的话,亚洲超市很远或者根本没有,想吃口顺心的,很难。于是,在我的中国胃的种种馋虫逼迫之下,居然学会了自己亲手做生煎包,炸油条,做陕西凉皮,包饺子,蒸包子,做各种泡菜,还学会了腌东北酸菜,这对一个文艺女青年兼学院派女生来说,简直是奇迹。现在我还学会了给汽车换机油,给轮胎充气,发动机没电了给发动机充电等等。像什么通下水管道,扛个电视或是洗衣机上楼,我都干过。
山里很空旷,野生动物很多,没有人气,尤其是冬天。那里孤独、安静,无人交流,晚上连几十公里外的火车声都听得到,有一种亘古洪荒之感。我们的狗起初是当做out door dog养的,可是晚上因为狼太多,狗整夜的狂叫,我有一个月都没没好觉。后来我和爱人花一二十几天时间盖了个狗房子,狗野惯了自然是不愿意受房子的拘束,常常听到狼嚎就破窗而出,窗子换了两个之后,我和爱人用铁网在窗子里钉住,然后窗子外面加了个横木杠起来,里面的铁网被狗撕 碎了,又再加一重,现在,他们终于习惯住在五平米的狗房子里了,不过只要不关狗门,他闪就不会老实地呆在里面,喜欢室外可以野跑的空间,不到半年,南山附近的野鹿一只都没有了,全被他们赶跑了。有一天,我看到狗在狂追一只野兔,叫也叫不回来。
我们的狗。枯黄的夏天。
山上的生活,若是旅行,体验几天是可以的,但长期生活的话,需要的是强大的内心,还有对环境的克服能力。冬天,我们要经常仰仗邻居的帮忙,否则车根本开不出去,大雪封山,无法出去买食物,尤其是我的爱人喜欢动物,野火鸡、珍珠鸡、美洲巨鹅、北京绿头鸭的养了一百多只,每周需要大量的饲料,如果不能出门,一堆动物面临饿死的危险。同时,我们因为买菜艰难,如果买绿叶菜,储存超过一周就烂了,可如果不吃绿叶菜,我长期口舌生疮,满脸痘痘,十分痛苦。如果是夏天,阳光强烈,我做了一种像佐罗那样的头套,如果要出门就戴上墨镜,带上我的自制头套,去湖里捞水草,去赶鹅下水,去捡鸡蛋,去遛狗,去开水渠。
离我们的山十几英里的南面就是哥伦比亚河,河谷的风景真是迷人,开着车几个小时的风光美不胜收,山色变化万千,不同季节不同天气景色不同,可谓淡装浓抹总相宜。车程离哥伦比亚河最近处只有十五分钟的距离。因为两边的高大山脉,我们山上与河谷气候迥异,夏天山上干燥的遍地生烟,连草都要燃烧起来,冬天气候堪比东北三省,并且年年积雪超过三尺,现在已经二月,依然积雪满山。而河谷处却气候温润,冬天里,美丽的冰溜从崖上垂下,在公路的一边,另一边是蔚绿的哥伦比亚河,另一边是峭壁或是悬崖。秋天和春天,隔几百米就是一个瀑布,大大小小,宛如佳人头上的长发,随风飘摆,宛转多姿。夏天,哥伦比亚河上是各色的风帆,那些冲浪帆船爱好者终日在附近流连,露营的账篷星星点点。
如果仅仅是喜欢雪山、荒野、大雪、河谷以及各种野生动物,并且享受与世隔绝的安静感觉,住在山里是很可以满足隐居梦想的。可因为气候的关系,想要十里桃花或是绿竹猗猗是不可能的。还有,美国人工贵得要死,要有强大的心理建设和强壮的身体,有足够的精神准备,才能用自己的双手建造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