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jianshu.com/p/f7f07e6a492a第一章
城市的霓虹灯把路人都照得变了形。
白草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看来来往往急匆匆的行人和呼啸而过的车辆,有些茫然。
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外婆,妈妈,都过得并不快乐,她不知道为什么外婆总叹息着说女人得认命,她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看爸爸不顺眼。她只知道,她的存在,是阻挡了妈妈的路的,所以,她向乖顺,唯恐妈妈会不喜欢她。
到了家门口,家里的灯没有亮起,白草知道爸爸一定又是在加班。
白庆国是个很普通的男子,普通的个子,普通的长相。但人好,脾气好,秉性也好。他是姥爷的徒弟,和姥爷一起在机械厂上班,后来厂子倒了,他现在就在一个合资的自行车厂上班。因为他技术好,人实在,又肯加班,收入还不错。比当个小学教员的姚秋芳要多得多。
相比总是忧郁的妈妈,白草更喜欢和爸爸在一起。
第二天是周日,白草结结实实的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九点多才醒来。
应该在家的妈妈不在,下了晚班应该睡觉的爸爸也不在。
厨房里也没有做过饭的痕迹。
白草感觉很奇怪,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有意的转了一圈儿,爸爸妈妈的卧室很乱,一副睡过没有收拾的样子;洗手台上好乱,妈妈的化妆品胡乱的摆着,好些还敞着盖儿。
白草撇撇嘴,抚抚饿扁的肚子,自己找了包饼干,泡了包麦粉,解决了早餐。然后开始写作业。
中午的时候,白庆国回来了,脸色黑的像锅底,这个一向老实平和的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此时有着一股扭曲的疯狂,让给他开门的白草吓了一跳。
“爸……”白草嚅嚅着。
白庆国努力的想挤出一丝笑,却只是牵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没有成功,只是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可怕。他索性不笑了,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脸平和一些,从兜里掏出一些钱递给白草。
“娇娇,你今天去你姥姥家吧,明天让你外公送你去上学。晚上自己做公车回家。”说着拍了拍白草的肩膀,白草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拍疼了,也或者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她分明的是感到了沉重。
她有些仓皇的离开了家,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差点坐过了站。
她家离外婆家不远,只四站路,到外婆家,外婆和外公正在吃饭。
“咋得了,娇娇,咋这时候来了?吃饭了没有?一定还没吃吧?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唉,老姚,你给娇娇再弄个蒸蛋,孩子爱吃那个。”
外婆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娇娇推到洗手间,又给她摆好了碗筷。
“娇娇啊,你妈呢?你咋自个儿来了?”
白草接过外婆递过来的筷子:“我也不知道我妈去哪儿了,我早上醒来就没看到他,我爸也是刚回家,说是有事儿,让我今天在您这儿住,明天让外公送我上学。”
“噢——“外婆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心不在焉。
吃过午饭,白草拿出课本做作业。她每周六要学一天的芭蕾舞,作业只能是周日写。她刚开始上初一,功课对她来说,有些多,上午做了两个小时,也不过做了一半。
外婆家两个卧室,外公外婆一间,这一间以前曾是大姨和妈妈的闺房,虽然她们出嫁很多年,至今还保留着闺房的样子,窗帘和被罩、床单都有着好看的绣花,窗帘和床单上都缀着精致的蕾丝边儿。
外婆一直有着很好的品味。
听母亲讲,外婆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被当兵的外公给强抢了的。外婆的两只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就是因为当时哭得太厉害了。
白草不明白那段时期的历史,她只是很本能的感觉到外婆和外公根本不是一路人,外婆干净很优雅,外公很粗豪,外公很讨好外婆,但是,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全家都害怕。有时候听得外婆嘟囔说他是“一辈子洗不干净的泥腿子”。
白草的外婆,白草的大姨和妈妈,都是周围里公认的美人。大姨嫁给了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人,听大人说,曾是什么造反派的头头,现在姨夫不当官了,做生意,也很厉害,家里很有钱。
妈妈嫁给了外貌普通的爸爸,她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大姨和妈妈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有人说,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个白草不太明白,她只知道,外婆、大姨、妈妈,都过得不快活。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互相安慰说:“女人啊,就得认命。”
或许,“认命”是个好东西吧,白草想。
她在房间里做作业,听着外婆和外公在外面念叨着什么,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听不清楚;可外公的声音一会儿一咋呼的,听得出他是很生气的,有句话是“这小子要是敢来招惹小芳,我打断他的腿!”
白草想,这个“他”一定就是妈妈嘴里的那个“他”了。可“他”是谁呢,让外公外婆都这么的紧张不安?
白草希里糊涂的写完作业,总感觉心里闹得厉害,爸爸那难看的脸色总在脑中闪现,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个样子。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弄得她心神不定。
“我应该回家去看看!”
“不行,我一定得知道!”
白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看看兜里的钱,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走出房间。
外婆和外公的谈话戛然而止。
“娇娇啊,你作业做完了?”
白草感觉姥姥有些紧张,有些想掩饰什么。
娇娇本想说想回家去看看,只是心里一转,说出口的却是:
“我作业做完了,想下去玩一会儿,行吗?”
“行,下去走走也好。穿得暖和点儿,下晚的天儿凉。”外婆帮她拿了外套,把她送出门:“别走太远啊,就在院子里玩回吧,啊。”
白草答应一声出了门。一出大院儿,就立刻奔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
傍晚的夕阳斜斜地从楼房的间隙里穿过来,一忽一忽的闪过车窗,白草把头顶在穿玻璃上,随着车子的晃动而轻轻地晃动甚至磕碰。
她从小乖巧,像今天这样,没有听爸爸的话,对外婆撒谎,是她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了吧,她心里隐隐地有些害怕和愧疚,可是,又有着想知道什么隐秘的兴奋感支持着她,回家,回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