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夏天,兰州的风又热又躁。我大学刚毕业,在家里备考公务员,没过。到八月底,我把书一合,决定走。那天家里吵得很厉害,我爸我妈拦着不让我去北京,说“你去了只能受罪”。我把门一关,也没多解释。手里只有在化妆品店打工攒下的七百块钱,机票是我姐用她的工资给我买的。他们没有再给我一分钱。
落地那晚的北京,空气里是热浪夹着汽油味。我拎着行李箱站在地铁口,心里又紧张,又期待,毕竟在这之前,我连市都没出过。C是我的大学同学,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他先帮我垫了五百块的房租,又塞给我两千块钱,对我说“你先用吧,等你找到工作了,发工资再还就行”。我眼眶红了,没有他,我连第一晚住哪儿都不知道,也迈不出这一步。
因为要离培训中心很近,所以那个住处在城乡结合部,六人间,没有窗户。早上醒来屋里还是黑的,灯一开,是灰尘在光里慢慢飘。男女混住的楼道,床板一翻身就“吱呀”,随之立即传来上铺女生不耐烦的咂嘴声,夜里会有虫子爬过来咬人,四川女孩起了一片片红疹。卫生间很脏,马桶冲不干净,有人偷用别人的洗面奶,地面也总是湿的,角落里没及时扔掉的卫生巾发霉的味道常一直散不掉。有人丢了内裤,在群里大骂,调监控出来是外面的猥琐男偷的,也抓不到了。大家后来都不敢把衣服挂外面。楼道里灯泡一闪一闪,劣质的木门吱吱呀呀,公寓外面是土路和摊贩,吆喝声和灰尘糊成一团。我提着打包回来的快餐,屏住呼吸往里走,心里告诉自己:先活下去,其他以后再说。
C那阵子总在,我背包太重他就接过去,带我去周围的超市,帮我买最便宜但不至于太难吃的速食,请我吃川菜馆的米饭炒菜。结账时他把手机递过去,头也没抬,说“先记着呗,没事的,我有钱”。他看着我的方式很认真,我也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定——像老朋友,像护航人。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喜欢,所以心里也有点愧疚,毕竟,谁都没有戳破这层关系。
有一天下班,他说要带我去吃一家“巨好吃”的麻辣香锅。兰州没有,我从未听过,我点头。我们从8号线上来,在雍和宫换5号线,又到15号线,再挤进14号线。换乘通道一条接一条,广播里反复提醒“请抓稳扶好,不要停留”。等在东湖渠出站,天已经擦黑,找到那家店时,结果门口贴着白纸——“停业”。我们愣了两秒,哈哈大笑了起来,之后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到望京一座小天桥上。正好碰见黄昏,夕阳从楼群中落下,街道被涂成暖橙色。车流在脚下像河,光一闪一闪。我站在扶手旁,忽然鼻子一酸。C就在我旁边,手插口袋,侧过头看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那一刻他很温柔。在我心里,他是那么的亲切、安稳。
2016年的某个凌晨,我们从立水桥往天通苑走着,站在立水桥的天桥上。那天的雾霾让路灯的光圈蒙着一层灰白,风吹得人直缩肩。我背着手绘板和电脑,肩膀勒得生疼,奇怪的是又感觉整个人很轻松。我俩唱着汪峰的 《北京北京》,嗓子有点哑,但很有劲。我说了起来,我一定要好好学插画,五年计划一定要成为一个非常牛逼的插画师,然后进大厂,你的五年计划是什么,就在天桥上,他停下来,笑着说:“我的五年计划,前两年追到你,后三年把你娶回家。”我沉默了,没敢回答,只是抬头看那块没有星星的天空。我知道他喜欢我,也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心跳。我们继续走,路很长,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不能再去耽误他。
后来几年,日子一边给糖,一边抽伞。生日那天从电影院出来,朋友介绍的L送了我一只大白鲸。我第一次收毛绒玩具,礼貌地笑,可心里空落。我的设计作品上了站酷首页推荐,开心了整整半年,地铁上看见自己画的广告,心里咚咚跳,也有点骄傲;日子就这样过着,又回到拥挤的人群里,像什么都没发生。相亲让我学会挑座位——最好靠窗,点咖啡,少点夹菜。怕尴尬,怕蘸酱,怕对方伸过来的筷子。相亲的本质是对等交换,可我那时并不擅长。
到了生日,我鼓起勇气又约C吃饭,因为心里总是挂念。吃完饭我们边往回走边聊天,到了他家楼下才发现手机丢了。那天风很大,回家的路上我又哭又笑——像是命运故意开了个玩笑。我们聊到旧事,他看着我,眼神里还是那种温柔。可我从头到尾,还是那句话:他值得更好的人,不是我。
2019年,谈了一场不温不火的恋爱,一年的时间像一场持续的降雨,被朋友背刺,搬家四次,辞职,失恋。箱子来回,房东换了一个又一个,手机里保存着十几个锁的密码。那时我常在夜里问自己,北京为什么对我如此残酷,我又为什么要把短暂的温柔误以为永久?后来我去了富士山。人很多,站在栏杆外拍照,觉得不管经历过什么,最终的结果,也就那样。第二天清晨醒来,拉开窗,云里的雪顶刚好露出一截,安静得像怕惊醒谁。我站了很久,没拍照。那一刻我理解了:很多漂亮的东西,只适合独自看。
2020年的北京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地铁空到能听见铁轨回声,便利店的灯孤零零地亮着。我在出租屋没事干,就研究做饭,油“噼里啪啦”溅到手背上,我却笑了——疼,证明还活着。下楼丢垃圾,看见一个环卫工人戴着口罩慢慢扫地,扫帚划过地砖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站了一会儿,觉得我和这座城市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21年春天,我如愿以偿进了大厂。大厂的办公环境真的很棒,忍不住在装修很好、没有味道的卫生间,对着镜子拍了几张自拍,发了朋友圈。工资翻了一倍不止,我也从昌平搬到三环里。房东是盘头发的小姐姐,喜欢插花,是做建筑设计的,她说话利落,签合同的时候笑:“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新的出租屋有两扇大窗户,朝南的窗户旁边放着我的小床,阳光把床单照得发白。我第一次觉得,北京号线没那么冷。
直到上班后的某个午后,意外的楼下的兰州拉面馆,遇见了C。他的面刚上来,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他眼底有一点疲惫,对遇见我也特别的意外,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诺大的北京,有时候真的好小。我们对上眼,我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他没躲,也没指责,只是轻轻叹气,低头,吃碗面后我们在喷泉边聊了一会儿,他转身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冷酷,他只是被我伤过太多次,不愿意再相信一次。我在楼下站了很久,想了很多,终究是我的不对吧。
那年疫情像拉锯。封的时候,我在屋里转圈;解封后,我去爬山。山顶的夜,银河像撒了一把光。我和几个陌生人碰罐装雪碧,就当是啤酒,笑得喉咙疼。那一刻起码确定了一件事:我还想好好活。那年我留长了头发,体重轻了一些,去武汉看闺蜜,江边吹风;去成都、重庆,吃辣到冒汗。生日那天,还去了环球影城,坐过山车,尖叫到眼泪出来,笑得很开心,像没有受过伤的人。
2022年在上海过春节,我姐带我从早吃到晚,一家人在小小的房间里过春节,像小时候一样。我忽然觉得安心。北京那年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望京公园白得耀眼,雪打在松树上,真的很像北海道。大漂亮拉和我在雪地里打雪仗,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那年我又去相了一次亲。第一次见面,他穿的很干净,笑容温和有礼貌,像个可以依靠的人。过了几个月,我才发现那是外壳,双方也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并不坏,只是少了点真心。但还是谢谢他,至少那半年,我不那么孤单。29岁生日,我第一次收到了三个蛋糕。大漂亮还给我买了束鲜花。晚上和朋友去吃海底捞,第二天我又去环球影城,像要把上一年的欢乐补回来。夏天的时候 还去苏州看了新裤子的演唱会。苏州热得像蒸笼,我们在人群里喊到嗓子沙哑,汗顺着下巴往下滴。那两天确实感觉青春好像还在。
2023年年初,公司裁员,我和大漂亮一起走出大门。她把电脑包往肩上一甩,说:“走,先吃饭。”风很大,把人吹得眼泪直流。我们后来去了青岛,海风咸湿,吹乱了头发。看了帆布小镇的演出,吃了网红小吃。后来大漂亮崴脚了,我们一瘸一拐地走,身残志坚。
之后的日子,我留在北京,继续提升自己,打算找工作,但我发现环境真的差到极致,每天坐在小桌前,打开电脑,逼自己看招聘信息、学技能。可越看越绝望。互联网公司都在裁员,职位少得可怜,开的工资比以前低了一大半。点开一个岗位,几百个人投递,简历像石子丢进水里,没一点回音。房间里很静,只有热水壶咕嘟响。我的手心经常是冰的。桌角放着药瓶,我每天吞下一片抗抑郁的药,用水冲下去,喉咙里一阵发涩。药片没有味道,但能让我心口稍微安静一点。可副作用也明显,整个人昏沉,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我记得有一次,凌晨三点,我还坐在电脑前改简历。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字,手悬在鼠标上,突然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低下头,头发垂下来,泪水直接砸在键盘上。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怎么爬都爬不上来。
有朋友劝我去上海找我姐,说那边机会多一点。我犹豫了很久,最后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后,我开始收拾行李。那是我在北京六七年堆出来的全部家当。小房间里堆满了纸箱,我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一件分开。衣服摊了一床,很多已经起球、掉色,我挑了几件还能穿的叠好,其他直接塞进黑色垃圾袋。
有些书和画具,我舍不得扔,打了包寄去上海;被子太大,寄不划算,就留在北京,托朋友帮我放着。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送给了朋友,他们笑着接过去,我心里却像被割掉一块。剩下的破旧家什,直接丢在小区垃圾桶旁。夜里回去拿快递的人,会看到一堆散落的生活痕迹,却没人知道它们属于谁。
收拾完最后一个纸箱,我坐在地上,靠着墙发了好一会儿呆。房间忽然空了,回声很大。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北京了。
到了上海后,休息了1个月,刚好我父母也来了,之后便开始找工作,上海,真的很热,夏天的空气闷得像蒸笼,风扇吹出来的全是热风。每天早上醒来,背贴着沙发,黏得让我心烦。可我还是得起床,打开电脑,把昨天没投完的简历再投一遍。招聘网站上的岗位不多,几乎一刷就到底。很多职位写着“3-5年经验”,但薪资只有我在北京时候的一半。我咬咬牙,还是点了“投递”。过了几天,邮箱跳出一封冷冰冰的拒信:“感谢您的关注,但我们认为您的背景与该岗位不匹配。”
有几次接到面试电话,我提早一个小时出门。穿着衬衫,坐在闷热的地铁里,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到了公司,HR打量我一眼,翻着简历,问的问题尖锐又快。我努力回答,可往往到终面说到薪资时,他们都会遗憾的告诉我,你要的薪资给不了,如果接受的话就来上班吧。 比我上一份工作的工资低了将近一半。我点点头,假装冷静地说:“我考虑一下。”转身出门,心里像掉进一个更深的洞,有很多的不甘心,和不愿妥协。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答应了,可能现在的光景会好一些?
晚上回到家里,我煮了泡面,,一边吃一边看着招聘网站,页面上显示:“暂无更新”。我盯着屏幕发呆,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心里越来越空。
在上海的最后几周,我每天都在犹豫。白天去面试,晚上躺在我姐家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邮箱里不断跳出拒信,或是干脆没任何回应。我开始计算存款,心里想着将来的打算。
有一晚,外面下着雨,我在江边,看着简历上面的名字和经历,突然觉得陌生。那是我的简历,可我却觉得那个“我”已经不存在了。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再撑下去也没有意义。北京没留下我,上海也不会。
决定要走时,心里反而轻松了。打包的时候,我把带来的行李重新翻开。几件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没穿几次的鞋子留在角落里,所有的快递托快递寄回兰州。剩下一些杂物,我干脆丢在垃圾桶旁。拉上行李箱拉链的那一瞬间,我叹了口气,好像终于和这座城市告了别。
离开的那天早晨,地铁站的人很多,我挤在人群里,手心全是汗。等到车站广播里响起“去往兰州的列车即将检票”的时候,我才忽然松了口气。
火车开动时,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高楼一点点退到后面。眼眶有点湿,但我没有哭。11个小时后,当兰州的风吹到脸上,带着土腥味和牛肉面味的熟悉的凉意,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原点。15年的8月25 ,我从兰州到了北京,23年的8月25 ,我回到了兰州。
2023年底,我已经在兰州新公司安顿下来。办公室不大,走廊的灯有时候会闪。冬天的暖气开得足,但还是能闻到一点烟味。每天早上,我提着做好的饭,偶尔踩着楼梯往上走,楼梯扶手冰凉,楼下的牛肉面刚开门,味道能飘上来,我感觉,好像能安顿下来。
工作和以前在北京完全不同。项目大,节奏乱,很多时候都要自己盯进度。上级喜欢在群里临时发指令,白天刚定的方案,晚上就能改掉一半。我常常一边画图,一边听着旁边同事打电话吵架。喝茶的人声音大,电话那头的客户更急。我在工位上安安静静,不插话,只把耳机塞紧,继续画原型,写文档。
下班的时间永远不固定。有时晚上九点才关电脑下楼。楼下的马路车流不多,街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冬天的兰州,风里带着牛肉面和羊肉串的香气,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雾气一下子扑到脸上,那一瞬间真的很幸福。
2024年,我像只候鸟在西北各地来回。出差、应酬、喝酒,早上在这个城市醒来,晚上在另一个城市睡下。工资比以前少了许多,买房也彻底不敢想。但我还是会给自己买好吃的,买一件看了很久的衣服。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开始注意到他。他是项目经理,我刚好在他的项目上,不算特别爱说话,但工作起来很认真。别人嫌麻烦的活儿,他头却不推辞,总会有结局的方法。偶尔我们眼神交汇,他会笑一下,我却觉得心底里有什么坠落了,一直坠到了胃里。
起初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同事,很靠谱。后来,项目的交集变多,也经常一起跟客户吃饭,他不算突出,却总能在细节里让我心动。也许就是那样的点点滴滴,让我慢慢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了他。可喜欢了半年以后,我才知道发现他已婚。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身体和心总是往前一步。
那是一次项目上几个人的酒局。秋天。桌上杯盏叮当,酒一杯接一杯,他喝得脸红红的,笑声比平时多了几分松弛。我们散场后,回去的路上,夜风很冷,街灯一盏接一盏,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心里想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那份喜欢变得有些浓重。出我打开酒店门,他在酒店的楼道里,进了房间,一切像失了控。他醉意未散,动作却格外认真。我看着他,心里混乱,却没有推开。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房间很模糊。那一夜,我记得很清楚,却也记得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醒来,他还在沉睡,呼吸平稳。我盯着天花板,心里空白了一瞬。明明只是一次偶然,却像有人推开了一扇门。从那以后,我们维持着一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在项目上见面时该谈的工作还在谈,可不出差的时候,我时刻想着找机会出差。
我为他怀孕,最后流产。医院的灯很白,我躺在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光一点点移动。后来我吞下很多药片,身体越来越虚弱。每次发誓“到此为止”,下一次又不受控制地靠近。我知道那不是爱,是执念。执念比毒还上瘾,可我知道,终究是错的,自己没有任何的资格,也知道他对我不是喜欢,只是出门在外的慰藉。
2025年,我受不了上一家公司的小动作,也不想影响他的生活,辞职,换了新工作。新公司事情多,节奏快,但我反而踏实。夏天去了日本。清晨拉开窗帘,富士山在云里静静地站着,雪线像一条稳稳的边。便利店门口有猫晒太阳,贩卖机里弹出一罐冰咖啡。我突然想哭,像是终于给这几年找到了一个暂停键。旅行结束。夜里,电话还是会响,我没法拒绝,因为太过喜欢,爱到没有自尊,也不想要什么自尊。他半夜来,我们不聊天,不问我近况,只是做爱。结束了他会回家,我会关门。我知道他给的不是爱,是一个又一个空白的夜。我知道他不会爱我,我也不想毁掉别人的家。心里放不下的人,往往是自己,执念太深,摧毁的也只是自己。
我把手机拿在手里,长按他的头像,“加入黑名单”。屏幕跳出提示,我犹豫了一秒,点了确定。心口像被撕了一下,眼泪顺着脸滚下来。窗外有风吹过,树叶在夜里沙沙响,我坐在床沿,背有点发冷,心像撕裂了一样。过了会儿,我把手机扣在枕边,躺下,什么也不想了,这一次,就这样彻底的结束吧。
这十年,我看过银河从头顶缓慢移动,在望京的小天桥上看夕阳坠下;在立水桥的凌晨唱过歌,在青岛的海边大声笑过;在医院冷白色的灯下沉默,在演唱会的低音里跳到腿软;我失去过,挣扎过,也总能在某个清晨重新缝好自己。C是我最柔软的一段,他喜欢我,我知道;而我对他,是亲切、依赖、放心。命运让我们在园区里重新遇见,他的叹息不是冷酷,是一次次失望后的自我保护。我们走过很长的路,一起看过很多光,可我们终究没有走进彼此的心。
我常想起刚到北京的那晚,六人间没有窗,空气闷得发臭,我就在那样的地方过了最难的几个月。也常想起后来在三环的小房子,阳光洒得满地都是,房东小姐姐笑着说“你运气好”的样子。还有大漂亮在雪地里笑到后仰,璐璐在酒桌上“干了呀”的爽利,姐姐在上海拎着我的行李箱往前走,C在天桥上侧头看我的安静。它们把我这十年拼成了一张照片,色彩不均,边缘有点糊,却真实。
有人说,成年人的眼睛里没有光。也许吧。但我还是想做一个眼里有光的人。哪怕伤痕还在,哪怕偶尔会想起深夜的那些电话,我也想慢慢学会,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走得慢一点,吃得好一点,别再把短暂的温柔当成一生的承诺。
下一段路,我会好好走。就像那年在山顶上和陌生人碰杯,我们说:活着就是胜利。现在我补上一句:好好活着,就是我给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