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是谁
“我是谁？“
麦克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记忆就像水从半湿的毛巾中被攥出一样，不太情愿地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先回想起人生最美妙的学生时代，从识字开始到学习各项专业技能，包括连续几年实践科目成绩突出而获得优秀学生称号，再到被分配到模具厂跟随一位老师傅实习。每天专注于流水线上的生活虽然紧张而又乏味，但师傅对他一直照顾有加，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在转正的头一年，形势却急转直下，师傅因为怠慢劳动被拘留。由于麦克不仅不肯告师傅的密反而主动为他说好话，车间主任将他评成劣等青年从模具厂开除。后来在再教育学院学习了几个月养猪知识，就被分配到养猪场。
想到这里，麦克就有点感慨，能预想到被标成劣等青年，后面等待他的路有多么艰难。他并不后悔之前的选择，只是有些颓丧。
慢慢流转的思绪随着一声长长的刹车声而戛然而止。
身边的疯子大声叫了起来：“到了，到了！”
不及车门打开，他就准备站起来，结果固定在栏杆上的链式手铐狠狠地将他高大强壮的身躯拽回座位上。
“都忘了还有这个。”疯子嬉皮笑脸地朝麦克嘟囔一句。
透过脏兮兮的车窗麦克看到养猪场的大门紧闭。昏暗的夕阳下，长满苔藓黑色高大的院墙有如一道铁链沉重地压在心头。分明模具厂和再教育学院都是这样的院墙，可能是刚才的回忆导致心情不佳，让疲惫的麦克不想再多看一眼。门口出来几个穿制服的，朝车子慢慢挪过来。帽沿的阴影挡住他们半个脸，腰间挂着的电棒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时候车门打开，上来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疙疙瘩瘩的凶巴巴的老头。他头发白了差不多一半，看上去大概一百五十岁到一百七十岁。“年纪和我师傅差不多。”麦克禁不住想起这两年一直很照顾他的那个慈祥的老人。
这时一丝丝嘶哑低沉略有刺耳的声音从那个老警察喉咙里慢慢吐出来：“点到名字的举起手来。”
听到这个令人揪心的声音，疯子脸上的笑容马上僵硬起来，然后开始变得扭曲，仿佛回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
这时又上来一个年轻英俊的警察。麦克看着他苍白柔美的面容，心里似乎有点怪怪的，感觉有种莫名的心悸。老警察每念一个名字，他就去解开这个人的手铐。一共有十几个人下车，包括疯子和麦克。
司机和老警察签字交接了一下，然后发动汽车，载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下车的这些人好像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本能地排成一列长队。
“这次还有两个小崽子。”那个年轻的警察朝老警察细细的嘀咕了一句，结果看到一双仿佛死羊的眼睛在盯着他。
“利索点！“老警察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朝门口踱去。
“咯咯……咯……”一阵令人说不出心烦的声音传来，养猪场紧闭的铁门打开了一条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