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爱情故事】无名之路
文/艾茗
一、众生
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永恒的东西。
吕梁，是座很小的城市，越是小的城市，时间越是漫长，长到仿佛人的一生都要在一个浩瀚的轮回中，耗尽所有的铅华，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而城市里的每一个灵魂，便是这轮回里的芸芸众生，在被年华的沙粒摩挲之后，变成了一个卑微的过客。
在某种尺度上，你我的一生，都未曾有过姓名。
二、晏林
晏林的生命在睡觉、打游戏、抽烟、吃泡面以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中消耗着，他没有钱，没有工作，目前没有女朋友，作为一个小城市的迷路青年，更没有学历，也没有所谓的才华。
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感受不到一无所有。
命运的麻醉大过真实的痛苦，越是可怜的人越是会觉得，大概所有人的所有生活都是这个样子，所有的生命都会渐渐变得僵硬，渐渐变得毫无意义。
后来，他选择在佳润广场开了一家饮品店，寄期望于可以改变什么。
然而并没有改变什么，坐在店里发呆成了他后来的日常，看着柜台前来来往往的人流像一粒粒的浮尘一般飘散在大千世界里。
彭真拍了一把晏林，将一杯调好的红粉佳人酒递给顾客，问道：“你又在发什么呆？”
晏林微微地无奈一笑：“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彭真又摆上两只威士忌杯，各添一点威士忌，放上冰块，用柠檬水和可乐加满，扔进两片柠檬片，调好这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小饮一口：“嗯，威士忌的馥香味和柠檬的清酸，哈哈，人呐，一啄，一饮，一闲人；活着，有酒，有诗，有所思，你还要什么意义？这种问题，不是你我能考虑清楚的。”
说着把另一杯酒递给晏林。
他一饮而尽，仿佛那入喉的酒里，透着些许答案。
三、孤独与爱
夜晚的新建市场，归家的路，晦明幽暗。
诗人或许可以将披星戴月的时光幻化作生命的延伸，每一粒星辰，每一点微光都好似穿越时光，你能听到所有来自远古的叹息，陶渊明和苏东坡都在这一刻成为知己。
文人的酸腐气，此时此刻，可以拯救一颗落魄的心。
而普通的人却没有这个能力，那些阴潮、脏乱、黑暗、飞舞的苍蝇和扭动的蛆虫，伴随着孤独，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面前。
在孤独的远方，仿佛能看见爱情。
晏林的家门口，有一盏昏暗的灯，透过那一点微光，他看到隔壁的门口，站着一位白衣美人。
他有些犹豫，那些关于贞子和小倩的鬼故事也让他心中有一丝凉意，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一步步走过去。
走到自家门口，斜眼望去，只是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裙摆刚到膝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只是因为，没有将钥匙准确地插入钥匙孔内。
隔着不远，晏林闻到一丝丝酒气。
他走过去：“我来帮你，我住隔壁。”
那女孩抬眼，右手撩了撩右边散开垂下的一缕头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钥匙递给晏林伸出来的左手：“谢谢，我……我刚搬来……”
光线太暗，晏林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想象到她微醺后两颊的红润，她的声音很美，一种直接的美，不是可爱，也不是甜美，更不是干脆干练的那种，只是一种单纯的美。
他唯一看清的，是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直达心里的清澈。
他开了门，她又笑着说了声“谢谢”，只将门开到一半，转身进入，面对这他，浅浅一笑，他也微微一点头，门便关上了。
回到他自己的屋里，这个被他称作家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十几平米的旧房，低廉的租金也伴随这极其恶劣的环境，整个这一片犹如贫民窟一般。
人有时候，只是身在苦中不知苦。
而此刻仰面躺在床上的他，却有一丝欢愉，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一丝清凉，已经流进了他心里。
四、彭真和他的酒
彭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却不属于他自己。
“为何你总是酒不离口？”晏林问他。
“因为，”他将手中的螺丝起子酒送到嘴边，送入一口入喉，“凉酒，暖人心。”
不知为何，晏林感觉他的心总是凉的，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也曾遇到过爱情，只是现在的他却像一尊石佛，整天沉迷于酒和那冷眼旁观的哲学，他成为了晏林的合伙人，所有酒类饮品都由他负责，说实话，他对酒的认真，倒像是一个痴人。
他说过，人的一辈子，要像伏特加一样纯粹。
五、灵与欲
最近这一个礼拜，晏林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略显憔悴，上午的阳光给了这“平民窟”一点波澜，而她疲惫的眼睛却失去了光泽，一个大号的T恤，牛仔短裤加一双拖鞋，黑眼圈，蓬松的头发，干裂的嘴唇，只是即便如此，晏林依旧觉得，她是美的。她冲他微微一笑，继续回房睡了。
另一次，就像天使一样。
他第一次见她如此精致，趁着月色，那一抹优雅从远处弥漫开来，披肩的长发，修长的身躯，慢慢走近了，唇上的唇膏仿佛吸收了皎月的精华，那嘴角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包含着太多难言的情绪，那眼神清澈如水，却带着点忧伤，似乎在月光中泛起一点点泪。
他心里终于可以完美定义“女神”这个词。
而这一次，她没有冲他打招呼。
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她的手臂就挽在那人的臂弯，二人并肩走进隔壁那间小屋。
那男人在他看来，实在一般。或许此时此刻，任何能够自由出入那间房的男人，都如恶魔一般可憎。
爱上一个人时，你看到的一切都会变成别的样子。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让这堵墙的隔音变得不好，让他能听到两人在做什么，又想让隔音变得很好，他害怕听到的一切。
不安。
纠缠。
意尽阑珊。
爱情的幻象比爱情本身更为致命。
六、女神
店周围的空气缓缓流淌着，弥漫着苦闷的气息。
晏林两眼无光，他想要在心底找寻一些希望，却空空如也。
忽然，仿佛有一道光，进入他的眼睛。
那住在隔壁的姑娘出现在面前，一抹长裙带着清雅之气，眼睛里流出一丝清冷，唇边似笑非笑：“你在这里工作？”
他有点兴奋，甚至略带点紧张：“对，我和朋友合伙开的饮品店。”他看一眼彭真。
“哦……”她浅浅一笑，略有些尴尬，眼神向两边散去，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捋一捋鬓边的青丝。
所有的一举一动，在晏林看来，都是绝美的，佳人遗世而独立，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这一刻。
但，他看出她有些失落，甚至是伤感。
“怎么了，有些不开心？”晏林关切问道。
“没什么，”她好似无奈的一笑，过了很久才道，“我……失恋了。”
晏林不知说什么好，他并不擅长安慰人，说实话他经常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良久。
沉默。
“我请你喝一杯吧。”似乎此刻，只有这种办法能让他展现出一点心意。
说着，他转向彭真，请他调一杯酒。
彭真早已听到这位姑娘的话，很快调好一杯玛格丽特酒，送到她面前，一笑道：“这杯酒，最符合你此刻的心情。”
“谢谢！”她这一声说的柔和而温婉。
她举起酒杯，饮一口，慢慢入喉。
“什么味道？”晏林问道。
“酸，还有点苦，渐渐地感到一点甜，有酒的辛味，还有一点咸，”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泛起一丝伤情，她明白，这杯酒里，蕴藏这关于爱情、关于失去的所有味道。
一点清泪，划过她精致的脸庞。
晏林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刻，她的脸上透着一种失落的美好，让他不禁呆呆地欣赏，原来，女神落泪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他只好递上纸巾，她接过，轻轻拭去流到唇边的泪水，嘴角又略微上扬，保持一抹如霜的微笑。
这一天，她坐了很久，晏林之后又给她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这，关于这间店，关于天气。
只是无关风月。
很久，在下午的阳光不那么刺眼的时候，她转身走去，去时，那一袭长裙带走一片清风。
回眸，晏林再一次看到那一双清澈的眼，她似乎想要说声谢谢，却什么也没说。
渐渐，她的身影消失在晏林的视线里。
在你把爱情当作一首诗的时候，她总会变成一片烟云。
“我有事，今天先走一步了。”彭真对他说道。
“好。”他的眼神，只望向一个幻想的远方。
彭真走后，他似乎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沉寂。
所有美好的背后，都是一道无言的寂寥。
七、过往
彭真穿着一身极其讲究的衣服走进一家西餐厅，连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
他走到那个座位坐下，一切都显得举重若轻。
而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女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彭真淡淡地问道。
“昨天。”那女人轻启朱唇，唇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显得格外炽烈。
“好久不见，变得成熟了。”彭真的话里，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女人的手指微动，宛若凝脂白玉，修长纤细：“你也一样，看上去更稳重了，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
彭真只是微微一笑。
许久，沉默凝固在空气里。
“我要结婚了。”她嘴角流出的这一句，像是划破沉寂的尖刀，直刺到彭真的心口。
彭真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瞬，伴随着眉头略紧，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脸色：“哦？这么突然？”
“还好，我们认识，有半年了。”
“怎样一个男人，能让你倾心嫁给他？”
她只是浅浅一笑：“挺好的，没有你帅。”
彭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句真的夸赞，还是真的敷衍。
良久，他的头略微低下来，两眼好似望着桌面上的那只酒杯，他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她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一抹成熟与知性抹掉了所有不安的情绪：“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不会随你心意，那就不要问出这个问题。”
彭真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睛。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直面她的双眼。
那双眼里，饱含着太多过往旧时……
八、凉夜
晏林又一次披星戴月回到家门前。
那隔壁的姑娘就在门前坐着，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如此优雅，又带着点落魄。
“怎么坐在这里？”晏林问道。
“睡不着，想透透气。”她看到晏林回来，浅笑道。
晏林斗胆蹲在她身旁：“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啊！”
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寂静的风散在良久的长夜里。
“陪我走走吧？”她问道。
“好啊！”
二人并肩走出这条幽暗的路，新建市场沿着一个缓慢的坡延伸到滨河路，夜晚的东川河汩汩而流，在灯光与月色之下，显得有些落寞。凤山在远方留下一个黑影，好似此时此刻、此座小城最好的背景。
晏林望着她的侧脸，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美。
而渐凉的晚风里，是带着忧伤的。
长路如此孤寂，晚上，已经人很少了。这一条望向远方的滨河路，像是为二人铺就一般。
“怎么会选择分手？”他随口问道。
“不一样的两个人，终归要分开吧。”
“这世上哪有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冲他笑了笑。
“前两天不是见你和他，还好好的么？”
她低下头，似笑非笑，随即又抬起头来，口气中带着无奈：“那时，我们已经决定分手了，那是最后一次。”
“分手之前都要跟你……”晏林略带点愤慨，却又无法表现出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流露出的坚强和傲气仿佛将晏林压住了。
“是我睡了他！”她一字一顿，仿佛这世界所有的感情，都互不相欠。
二人一直走着，从步行街走上去，又走到了永宁路。
一路向东，永宁路就是一条时间的长廊，一半是精致的欧式风格，在路灯下，像一个宁静安详的贵妇，一半是老旧的砖楼，写着三十年岁月的痕迹。
忽然，路灯都熄灭了。
小城市的路灯，总会在准点熄灭。
她粲然一笑：“呵，路灯都睡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夜已深了，秋风缓缓吹过，片片落叶飘下，从二人的脚边流过，像年华，像记忆的碎片，像一片片的思念，织成大地的婚纱。
“我会过的很好，你也会的。”她对着晏林说道。
晏林点点头，任秋风吹过耳边，任她的美在这一刻，像一朵烟花般孤寂的绽放，只在这落叶纷飞的黯淡的夜里，只在他眼里。
缓缓归矣。
九、水晶鞋
又是一个夜晚。
晏林回到门前，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看了一眼。
今晚，她不在。
隔壁的灯是暗的，这一片的灰暗仿佛让他的心也黯淡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月色被朦胧的云遮住了，整个天空好似都蒙着一层薄纱，不见一粒星光。
他踱到她的门前，想在这里感受到一丝她的气息。
放肆地思念。
他看到窗台上摆着一双鞋，是她前些天穿的那双。
那是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不算很高，带着年轻和青春的气息。
鞋子的前端，坠着一颗水晶钻石，只是很小的一颗。却在这夜里，散发出无限的光芒，照到他的心里。
他不禁拿起其中的一只，鞋子很干净，像是刚刷洗过的，透着股淡淡的幽香。
他的嘴唇，吻在那颗钻石上面，像一股暖流游过全身，那一刻，他仿佛体会到了爱情之神的眷顾。
也许是恶魔的眷顾。
他连忙放下鞋子，转身走开。
他的样子，他的心，就像个小偷一样，卑微，畏缩，偷偷去爱。
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不是王子。
有时候，爱情会让人遗忘自己。
四下无人。
万籁俱静。
十、幻灭
坐在店里一整天，晏林的脸上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没吃错药吧？”彭真问他。
“我，打算表白了。”晏林说着，不觉笑出来，仿佛是压在心口的幸福，悄悄释放出一点来。
或者说，是一点欲望。
哪怕这些幸福或情欲，都是他的幻象。
夜晚，在自己的小屋里，晏林对着镜子，不停地梳着头发，他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穿上最精致的那件黑色衬衫，嘴里不停地演练着自己编好的告白词。
他本不是个善于言谈之人，所有的一切在他嘴里，都变得生涩。
那生涩所承载的，是关于整个卑微的爱情的全部注释。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时，连你的手都会变得无所适从。
隔壁的灯，一直灭着。他等不到她回来，那份渴望在他心里慢慢拷打。
有时候，一个人会沉浸在这种自我折磨当中，从刚开始的焦虑，到仰望星河的惆怅，再到伴随着孤独去享受，那一种煎熬像是千万只蚂蚁，爬在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里，又痛又痒，最后，连这种煎熬都会让人上瘾。
她始终没有回来。
一连好多天，隔壁都是空荡荡的。
直到很久之后的一天，他终于见到了她，那天，阳光灿烂，大片大片的云像羽毛一样散在深邃的天空里，秋风像是把天空的背景重新洗过一遍，那一整片难以诉说的蓝显得格外遥远。
他远远地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融化在秋叶芳华里。
而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男孩，用他手中的镜头，记录下当时的美好。
她笑着望向那个男孩，将自己的无限美好都奉献在他的镜头里。那一抹笑容，抵得上三千红尘里所有的灿烂。
之后，她跳着奔向他，像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遇见棉花糖一样。她用她的臂弯搂着他的脖子，二人的亲昵，俨然是一对情侣。
唇齿相依。
在他们相吻的时候，晏林望见，一缕阳光透过泛黄的秋叶，像天使洒下最美的祝福一样，映在他们的脸上。
那个男孩，看上去阳光而整洁，浑身帅气的样子，像是拯救女神的王子一般。
他才是那个能够把水晶鞋穿在灰姑娘脚上的人。
这一切，都在晏林的眼里。
他远远望着，忽然间觉得，他像是一个世界的旁观者，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隔绝开来。
晏林知道，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画面了。
只是这美好，让他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不让心里的泪水涌上来，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蒙蔽自己。
人有时候就会这样骗自己，当你没有机会去爱一个内心深爱的人时，会欺骗自己根本没有爱过。
只是有时候，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它不自觉的抽搐告诉你，你的身体里有一个地方，在疼痛不已。
晏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他只能告诉自己，自己的确是卑微的，像这万千世界里漂浮的每一粒尘埃一样。
十一、无名之路
晏林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彭真给他调好的酒。
直到他醉了。
爬在吧台上，眼泪终于汩汩而出。
真的醉了之后，人才会忘了欺骗自己。
“我没想过，自己会多爱一个人，也许刚开始是因为孤独，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当你心底里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一个人时，便已无可救药了。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太渺小，她是那么美好，我什么都没有，我配不上她，我确实配不上她。”晏林说着，像是在醉生梦死里醒来。
他的眼泪已然无法止住，这暗恋的结局，却像极了一幕人间喜剧。
“只是，到最后，我都忘了问一句，她的名字叫什么。”
晏林说罢，整个人沉浸在这蔓延无边的悲哀里。
彭真望着晏林，不禁笑了笑。他给自己调好一杯教父，让冰块在杯中转了几转，闻着浓烈的酒精味，轻轻道来：“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我没去参加她的婚礼。”
而此刻的晏林，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天，她问我，还会爱上别人么？”
他低头惨然一笑：“这世间最不缺风花雪月，莲花池的黄昏，北川河的夜色，还有步行街那长廊一般的繁华，我当然还会爱上别人。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能够牵动你的每一分情绪了。人的一生，为爱情倾尽所有的机会，大概只有一次。”
彭真看着四周万千过客，这一瞬，仿佛无可名状的悲伤凝固了四周的空气，他听不到所有人的欢笑，也看不清所有人的容貌。
他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像是对这个一直以来的朋友缓缓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很久以前，我有很多朋友，可以分享我的喜悦和痛苦，可后来，我的喜悦与痛苦变了，我也变了，我慢慢发现，我是孤独的，终于，有那么一刻，你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大的悲欢，却无人分享。这一杯酒，所有的甘苦辛酸，我只好独享了！”
他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
他的眼圈渐渐泛红，他的声音不在那么优雅，喉头忍不住一动：
“我曾经以为，我早已看不到这世间的万千红尘色相，一切美丑善恶，万法如空，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行走的骷髅……可是，我想到她时，所有的记忆都是有颜色的，其实，到头来是我欺骗自己，我做不到四大皆空，反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色相就是色相，爱情就是爱情，你永远无法逃避，更无法忘记，这世上，所有刻意的遗忘，其实都是铭记。”
他还是控制住了哽咽，没有让泪水滑落。
……
夜已深了。
彭真搀着晏林，走在归去的路上。
路上再没有风景，一路光阴滚滚而过，翻作城市陈年的记忆，二人的背影远去，镌刻在这座小城的印记里，像是所有人的悲欢离合，像是小城里所有爱恨的剪影。
只是这些身影，都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漫步在时间长河里匆匆的行者。
最后。
年华成灰，都散尽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