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麻醉针伸到嘴里时，我就后悔来拔牙了。我打小体弱多病，医院里的大部分护士都在我身上练过手，打针输液小case，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口腔啊。平时口腔享受了我进贡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酸甜的水果，鲜嫩的鱼虾，香脆的时蔬，最关键是肉，卤的软糯的酥肉，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抹上酱汁，撒上调料，香的直流口水。我从不吃有刺的鱼，怕刺扎，这样一个怕刺扎的人现在要在嘴里打一针，我有点害怕。事实也如我所料，很疼，我哆嗦了一下，冷汗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麻醉药推入后，这种疼痛感随着药物流动到了整个左半边脸，我茫然的张着嘴等着最终的审判。

        一张蓝色的防水布遮住了我的脸，只有嘴还暴露在灯光下，正戏要开始了。这次手术并不容易，我那颗调皮的智齿横着长在嘴里，潜伏在牙龈中，从不冒头，默默的在嘴里生长，像一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压迫着下一个牙齿，折磨着我的牙神经。我感觉到一把刀从嘴里进来又出去，然后是一把磨刀，在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我拼命分泌着口水来缓解心里的恐惧，却转瞬间被吸收器吸的干干净净。突然手术室里安静了下来，嘴里的手指仪器也撤去了很多，有一种风暴前宁静的感觉。一根钳子进来了，然后就是一顿砸。我很庆幸脸上蒙着那块不透明的布，看不到医生狰狞的面孔，不会被他吓哭。但我还是流泪了，被砸出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猛砸挤出了眼睛中不多的那点液体，还附赠了一身冷汗。砸完后又是牙酸的磨牙，然后在我的恍惚中，牙取出来了。

        缝合后，脸上的遮光布取下来了，外面阳光射进屋内，好像没过了很久的样子，但我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嘴角的撕裂感和嘴里的血腥味告诉我发生的变化，一颗素未谋面的牙齿离我而去了。输液时吚吚呜呜的和护士说拔掉的牙齿，然后想记录一下它存在感最高的这一天，也许几天后就恢复正常的吃吃喝喝了，但它曾在那里存在过，折磨过我，陪伴我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