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同学》期刊,文/刑蓉蓉
起风了,再大的风被一缕缕分进小卷中也变得秀秀气气,吹摇了小楼上挂的酒旗,顶多是在河面上卷起一层小浪。
下雨了,细雨丝在河面上,小桥上,屋檐上,笼起水雾,撑把油纸伞,一步步慢行在被冲洗得发亮的青石道上,遇见水注,轻提罗裙,绕过。
放晴了,家家户户抱出棉被、床褥,晾在门口,窗前的竹竿上,在阳光下,仿佛可见蒸腾起一层水汽。地上还有一推书,穿长褂的书生蹲坐在一边,一页页细细地翻,太阳晒出些霉香。
青砖绿瓦,搭出一个温柔乡;柳眉细目,盛出一缸江南醇。
货郎担前,三三两两站了几簇小家碧玉。左篮是胭脂水粉香发油,右篮是发簪手镯俏珠花。担上还系了各色花样的香罗帕,引引得彩蝶飞。孩童们也远远地跑来,因为他们瞧见的是摆在下层的泥哨、弹弓、瓷娃……
深闺,笨重的木窗“吱”开了,尘灰在光中浮沉。探出一张许久未见阳光的白晳的脸。一条香帕飘飘悠悠落在窗下的河上,打了两个圈儿,随波逐流了。一双葱手慢慢慢慢地扣上窗子。它比她幸福。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冮犹唱后庭花。”花街柳巷,轻歌曼舞,强强作欢颜,彻夜不眠。她们倚着雕栏笑,纱内在风中飘。不是洞房花烛夜,为何却有大红灯笼,大红蜡烛?蝴蝶儿飞呀,她比烟花寂寞。
梆子响了。稍早是卖酒酿的,快而清脆;卖芝麻糊的虽略显沉闷,但那一嗓子“香喷喷地芝麻糊呦”毫不逊色。黄昏,天有点点黑。一点红光,一阵梆子,是馄饨摊呵!坐在担边,端碗热气、香气扑面的馄饨,浇点辣油。喝尽最后一ロ骨头汤,一身汗,擤把鼻涕,呼口热气,正想再叫一碗儿。从高处突然落下只竹篮,里面放了两枚铜板,一只碗,“老板咯,两文钱的。”
深夜,两声梆子,两更了,夜很静,几豆橘黄灯火,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路边,空气在炉子上方扭曲,一锅五香茶叶蛋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老太太坐在小凳上轻轻地摇着芭蕉扇,唤呀:“阿因啊,来啊,听否听七仙女……
桂花香了,打年糕的桩子响了。
“这江南好啊…….”睡在说书人的话声中。
手下摩挲的是一张卷角被抹平的老旧泛黄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