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成德善18岁。爸爸成镒东是银行代理,因为帮人抵债不慎,每月工资扣了一半,全家人跟着他租住在半地下室里,家里经济拮据,还有三个孩子,便时常为衣食住行发愁。
姐姐成绩最好,凡事以她为先,弟弟傻里傻气,分走了不少疼爱,排行老二的成德善便遭了殃。
姐姐要吃荷包蛋,弟弟立马嚷嚷着也要,冰箱里只剩下两颗鸡蛋,妈妈望向她,德善冷漠地瞥了一眼:不用管我了,我不吃也可以。
弟弟每天晚上都跑去接爸爸下班,爸爸会给他买一个比一包烟还贵的「世界杯冰淇淋」,有次德善不小心撞见了,爸爸无奈,给她买了一个便宜大碗的。
就连吃炸鸡,鸡腿也是给姐姐和弟弟,她只能分到鸡翅。
姐姐生日快到了,要把去年才花不少钱配的眼镜换掉,德善恐惧地连连摇头:今年我的生日不要和姐姐一起过!
姐姐21岁那天,大家唱完生日歌,爸爸拔掉3根蜡烛,要提前3天给德善过,德善爆发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好欺负吗?
我是可以随便对待也无所谓的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德善?
为什么要叫我德善!
这是《请回答1988》里的第一集。
爸爸妈妈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些无意识的举动原来孩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并在她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长大以后,这成为我们时常聊起的话题——「原生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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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原生家庭的原罪成为通识的时代,每个人都在讨论父母对自己的伤害,那些过于严苛的要求、不恰当的训诫、强施的观念,带给我们成长的弯路,有些甚至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化解。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第一次给自己买衣服,第一次鼓起勇气要回压岁钱,第一次说不,都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我上小学时,没有零花钱,有次翻遍抽屉凑出10个1分钱,我用手捧着飞快地奔到小卖部想买一根辣条,老板告诉我1分钱早就不通行了,我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肯走,只是傻瞪着他,好希望他看在我可怜兮兮的份上,大赦般收下我的铜板(当然最后没有)。
后来,在爷爷奶奶的偶尔接济下,我终于凑钱买到了梦寐以求的12色橡皮泥,拿回家的第一天,我爸看到后,生气地当着我的面,把亮黄色的小钱包撕烂了。
因为身体弱食量又小,吃不下就会被训斥,几乎每顿饭都是哭着吃完,到我家玩的孩子一听到我爸的声音,就吓得一哆嗦,赶紧跑了。
最怕的还是放暑假,因为《暑假生活》里每道题都要改到完全正确为止,我爸坐在蓝色塑料椅上举着作业检查,我站在他背后,战战兢兢。
我想,这可能是我后来花钱大手大脚,又总喜欢独处的原因吧。
当然,我家对我最大的影响还是在亲密关系的处理上。武志红在《为何家会伤人》里说,很多人的情感经历,其实就是「嫁给爸爸、娶回妈妈」。
我爸妈在我小时候感情不算融洽,有时饭吃着就忽地嚷嚷起来,吵完了,我妈就开始冷战,有次还在我爸和我说话时,故意边弹琴边唱歌,把音量提到很高。
重点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解的,他们总是当着我吵架,背着我和好,我学不到。
我爸不怎么和我妈辩解,更多时候一边做家务,一边自言自语,我也天真地问过他为什么这样,他说:爸爸心里装了很多事。
我害怕我爸,又想拯救他。
后来我喜欢的男生都和他一样,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不爱沟通,连气质都万分相似,流过很多泪水,啊,真是折磨啊。
认识老徐后,经他提醒,我才发现我其实跟我爸一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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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声讨我的父母。
因为这个故事如果由他们来讲,将会是另外一个版本:体弱多病的女儿,带给他们身体、心理以及物质上的挑战;为了在成长初期培养她良好的习惯,时常声色俱厉;彼此还是血性的年轻人,夫妻磨合相当辛苦……
而我深知,我身上独立的人格,也多亏我爸多年来的影响,我那颗不拘小节的大心脏,深得我妈真传,靠着这两样东西,我能屏蔽很多外界的声音,而在我长大后,他们对我的人生选择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与支持。
我爸妈后来变了不少,我爸在我上高中后,变得柔和了许多,听我说的越来越多,给我的钱也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相处远比以前融洽。
我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父母,和我一样,都一直在不停地长大。
今天看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今天整个社会,「原生」泛滥,指责父母,变成一件非常容易和便宜的事情。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原生家庭的影子,组成我们性格上的优缺点,铺垫成成长路上的弯道与直道。
把长大后遇到的很多困难单单归咎于原生家庭,是不负责任的逃避,因为做为一个成年人,切割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成长课题。
就像《欢乐颂》里的樊胜美,重男轻女的家庭是她悲剧的根源,但面对吸血鬼一般的父母和哥嫂,一味妥协,不知设限的处理方法,才是悲剧的放大镜,勇敢的改变才会换来新的生活。
家终归不是十全十美,它一定会有伤人的地方,但决定是否被它影响的,始终是长大成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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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善哭着跑出了家门。
爸爸后来重新给她过了一个生日,并向她道歉:
爸爸我,也不是生来就是爸爸,爸爸也是头一次当爸爸,所以,我女儿稍微体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