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风醒世

本文系作者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七期:怪兽的创作


“不好了,我们县有怪兽出没了,听说昨天金乡的金石打老婆时被怪兽抓走了!”人们奔走相告着......

金石,地平县金乡人,从前家境富足,有良田百亩,房屋几处,这几年不慎交了些狐朋狗友,常流连烟花柳巷,酒馆赌坊,把家产挥霍得所剩无几。

昨日金石从赌坊出来,输了钱,心情甚是不爽,去酒家喝了两壶闷酒,然后摇摇晃晃走回家,看见娘子沈氏正给孩子缝补衣裳,气就不打一处来,门后立着一根烧火棍,他操起来就向沈氏砸来,沈氏没有留意,棍子重重地砸在她的后背上,她下意识抬手护住了头脸,“相公你是不是喝多了?无端打我做甚?”

“要不是你早上拦着我多带些钱 ,我今天怎能输得精光?”

他又把棍子高高扬起,向沈氏的头顶砸来  ,一阵怪风刮来 ,一个身高八尺的怪兽冲进门 ,抢下金石手中的木棍 ,夫妻二人目光转向怪兽,只见它长着獬豸的大头,两只虎爪,威风凛凛 ,抓住金石的衣服,拖出门,腾空而起,飞走了。

沈氏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哭喊着追出门外,哪里还有怪兽和金石的影子。

哭喊声引来几个邻人,他们听了沈氏的哭诉后,有人说:“金石一定触了天条,天老爷派怪兽把他抓走了。”沈氏听了,不禁悲从心来,这几年金石虽经常打骂她,毕竟夫妻一场,纵有千般怨恨,也不忍他被怪兽抓去。“去县里报官吧,让县令大人帮着四处找找”。

沈氏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县衙,见到县令忙双膝跪倒,“大人,我家相公今天被一个怪兽掠去,恳请大人帮忙寻找。”

地平县令林文此时正扶着他球一样的肚子闭目养神,听沈氏一说,忙睁开他那双胖成一条缝的眼,“怪兽?什么样的?”

“高高大大的,长着獬豸的头,老虎的爪。”

林县令心想:这女人怕是得了失心疯,青天白日的,哪会有什么怪兽出没。

“本大人知道了,你且回家等着,我自会派人去找。”沈氏千恩万谢,自回家等消息去了。

话说地平县方圆百里,有金、木、水、火、土五乡相连,这里四季如春,一直民风淳朴,这几年不知道怎的,人心浮躁,每个乡里都有几个作恶的人。

地平县中间有座云霄山,山上住着师徒两人,祥云长者和他的徒弟青萧。祥云长者头上白发如雪,脸上却没有半条褶皱,一双炯目,满脸和善。已在这世上走过百年,他不光精通文武,又酷爱医术,这云霄山上除了奇松怪石,大都种上了药花,药草。常见蝶舞蜂鸣,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药香......

徒弟青萧是祥云长者二十年前从山下捡回来的,那时他只有几个月大,身染重疾,全身青紫,被人扔在山间草丛里,幸好祥云长者从那路过,捡回山上,用心医治。待他稍长几岁,就教他练文习武,青萧最喜轻功,他可以从山下飞上山来,亦能在水上行走,鞋底不沾半点水珠。如今他已身高八尺,白皙的脸上俊眉朗目,脑后黑发如墨,一脸正气,真是世上少有的奇男子。

此时两人正在下棋,“师父,恭贺您的醒世汤研制成功!”青萧朗声道。

“徒儿,我要用这醒世汤度化百人。”

“徒儿知晓,昨天已经把金乡的金石掠来,给他灌了一碗醒世汤,如今正睡在醒世殿里呢。”

“甚好!”祥云长者点点头。

醒世殿是山中的岩洞,洞里曲折悠长,有上百个小洞相连,大自然鬼斧神工,在洞中雕刻出许多石花,石笋,洞顶有飞翔的石龙,洞底有张口的石虎,一条清泉在洞底奔流,泉水清甜可口,不管什么时节,洞内都清凉怡人,师徒两人在洞中挂了许多彩色的灯,这里也是他们天然的储物间,和最清净的修行场所。

喝过醒世汤的金石正躺在岩洞里面沉沉睡去,他仿佛在做着一个梦,梦中时间老人把他带回年轻的岁月,那时他父母尚在,家境殷实,一天他同管家收租,路上遇雨,敲开路边一户人家的大门避雨,屋里有一对夫妇,和一个女孩,那女孩年纪不到二八,皮肤白净,如脂如玉,面若桃花,长发如瀑,虽身着布衣,却掩不住她姣美的身形,娴静端庄,在金石的眼中她一定不是世间俗物,而是天上仙子下凡。他一见就把女孩深深藏在心里,再也放她不下。

回到家里,金石就差人打探,女孩名叫沈玉,她的父母是老来得女,不舍早嫁,如今尚未婚配,金石央求父母为他向沈家提媒,沈玉父母起初并不同意,只有一面之缘,不知根知底,门户又相差悬殊,怕女儿嫁过去受气。金石在沈玉家的门口跪地不起,对天发誓:今生非沈玉不娶,一定会善待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否则会遭天打雷劈!

沈玉父母看着金石诚心诚意,又知书达理,就把女儿嫁给她为妻。

起初金石信守承诺,对沈玉百般疼爱,两人还有了一双儿女,好景不长,金石的父母相继去世,金石的朋友阿斌常来相邀,金石开始流连酒馆赌坊,出入烟花柳巷,看到外面的女人花枝招展,他对家里妻子心生厌烦,慢慢恶语相加,时常打骂……

“我真不是个男人,竟然忘记自己曾经的誓言 ,我该受天打雷劈......”

不好了,怪兽又出现了,昨天水生的媳妇在和婆婆吵嚷时,被怪兽抓走了,人们又开始奔走相告......

水生,地平县水乡人,家中三世单传,年轻时父母曾把他送去学堂,希望他能通过读书改换门庭,只是水生不是那块料,早早娶妻生子,回家务农。

前几年水生父亲病逝,母亲把家中所有积蓄田产都给了他夫妻二人,他们见母亲年岁见长,身体也不好,就百般嫌弃,恨不得她早点死去。

这天水生母亲出门不小心把儿媳妇晾的一盆水拌翻,儿媳李氏指着她嚷到:“老不死的,又祸害我的东西,什么时候你归西了,我们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不是故意的!”老人辩解。

李氏听她还敢辩解,就扬起手,想上去打她两个耳光。这时一个身高八尺的怪物拦在她面前,拎着衣领,带她飞走了......

水生母亲也受了些惊吓,慌慌张张去田里叫她的儿子,水生听母亲说媳妇被怪兽掠走,赶紧出门四处寻找,大家也劝他去县里报官,林县令听说又有人被怪兽掠走,叫来两个衙役,让他们去四处打探一下。

李氏也被青萧抓到云霄山上,灌了一碗醒世汤,丢到醒世殿里。

李氏迷迷糊糊走进了她的后半生,她的婆婆在她们夫妻俩的虐待下,没几年就死了,两人草草办了老人的丧事,还暗自高兴一翻,给儿子娶了媳妇回来,日子过得平静安逸。

然而好景不长,没几年,水生就一病不起,花掉了家里大半积蓄,还是没保住性命,死了。李氏庆幸还有儿子可依,把手里的一切钱物都交给儿子儿媳,刚开始儿子和媳妇对她还算客气,慢慢地两个人就开始变了脸,不是嫌她活干得少,就是嫌她饭吃的多,儿媳妇还常常指桑骂槐,向她大发脾气,儿子只当没看见一声不吭。

李氏实在气不过,和媳妇说:“我可是你们的老人啊!”

“老人,你还记得你怎么对待老人的?我们也只是有样学样罢了。”李氏听了一惊,她想起她初嫁水家,婆婆带她跟亲闺女一样,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她吃,孩子刚满月 ,婆婆就帮她带,没用她操一点心,可是后来婆婆年纪大了,她竟然百般虐待 。

“真是报应,报应啊!”

县令大人,不好了,我们县又有很多人被怪兽抓走了,木乡开医馆的王掌柜,火乡南记饼店的张掌柜,土乡教书的江先生......衙役慌慌张张地说。

林县令听了脑袋大了一圈,最近各乡民众陆续前来报案,家人被怪兽掳走,都是一只怪兽所为,有些人明目张胆地做恶,被抓还可以理解,可是王掌柜,张掌柜和江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也被抓了,难道他们私下里也有作恶?

“来人,多派些人手去查怪兽,查不出来,大刑伺候!”几个衙役应声而去。

林县令坐在那里惴惴不安,他怕这件事情传到府衙,上面怪罪下来,又怕怪兽哪天把自己也抓了去。

“来人,这几天增派人手,保护县衙安全。”

再说喝了醒世汤的木乡医馆王掌柜,看到一群似人非人的黑影子把他团团围住,伸出长长的手向他抓来,嘴里喊着:“还我命来!还我钱来!”

王掌柜家世代行医,这医馆已经开了百年之久,先祖医德甚厚,遵循着:“但愿世上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的理念,前来医病的人都能药到病除,欢喜而返。

不想到了王掌柜这儿,为了多挣钱,吃一副药能好的,他给人开十副药,还在药里动了手脚,减掉许多药材的克数,一般小病到还好,不过让人多花点钱,可是有些危重病人被他这么一耽搁,白白丢了性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缺德了,缺德了……”

火乡南记饼店的张掌柜,喝了醒世汤后,有了一个恐惧的发现:他的心肠变黑了,他甚至看到儿子的心肠也变黑了,就连小孙子的心肠都要变黑了。他努力寻找原因 ,原来这南记饼店也是百年老字号,他们的饼以香甜软糯闻名,这几年张掌柜动了歪心思 ,派人去以低价购买过了期的米、面、油,加到他家饼的原料里,配上各种调料,做成各式好看的花样,又抬了价,许多人前来购买,谁知这饼吃了有害健康,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吃多了就慢慢病起来,又找不到原因。

“ 为了多挣钱,我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那个土乡教书的江先生,喝了醒世汤后,摇摇晃晃来到一个大殿里,大殿金碧辉煌,殿中坐了一个天神,高大威武,他看见江先生,用手指点:“你可知错?”

“小人不知。”

“教书育人本能成人之美,你每天在课上不用心去教学生,白白浪费学生们的时间,又心术不正,上面要推荐好的学生,你让学习差,人品次的张三代替了成绩好的李四,你怎么还不知错!”

“为师者,如果犯错,下辈子连猫狗都做不得,会被碎了灵魂,化成一堆堆苍蝇,蚊子……”

“小人知错了!知错了!”

“ 师父,醒世殿里已有九十九人了,再来一人,便是百人。最近这地平县境界做恶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有的人怕抓,恐怕连恶念也不敢起了。”

“徒儿,你去把那个地平县的县令林文抓来,便可,这醒世殿里的人,改过好的,可以送他们回去了。”

“遵命!师父!”

林文县令正在县衙大发雷霆,派了许多人出去查询怪兽,竟一点收获也没有,众人都说怪兽行踪不定,又能腾云驾雾,根本不可能寻到,林县令骂他们是废物,殴打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林县令今天在屋里待得甚是烦闷,走出院里透透气,这些天因为怪兽的事,他吃不下东西,连那球一样的肚子都小了一圈,忽然感觉背后凉风一起,怪兽拎起他的衣服,往云霄山飞去……

金乡被怪兽抓走的金石回来了,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金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好像是一阵风把他吹回家的,他没有受什么伤,看上去比以前精神多了,没有先前那么萎靡,身上还多了些正气。

他径直走向沈氏,沈氏这些天因为担心金石,憔悴了不少,看到金石回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金石一把抱过沈氏“娘子,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不再违背以前的誓言。”

水乡水生的媳妇李氏也回来了,她见到婆婆忙双膝跪倒,“娘,以前儿媳妇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她让婆婆住了家里最好的上屋,吃穿用度都换成家里最好的 。最难得的是她对婆婆的态度恭恭敬敬的 ,没有半点的违和,水生看见媳妇的变化也好个感慨,心里默默感恩上苍,甚至更感激那个怪兽。

木乡医馆的王掌柜回来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他请僧人做了一场隆重的法事,超度那些因他医治不周而逝去的人,又让伙计在医馆门前挂上牌子:本医馆从今天开始义诊,分文不收。

火乡南记饼店的张掌柜也被送回来了,他吩咐下去,把以前收的过期的米、面、油全部处理掉,以后做饼的原料一定要用最好的,而且从现在开始一年之内,店内所有产品半价销售……

土乡教书的江先生,回来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天早起都诚心向上天忏悔自己的罪过,用更多的时间学习知识,对待学生也再不敢有半点懈怠,上级要求举荐学子,也是按成绩、人品如实上报,十里乡亲都说他以后一定会桃李满天下。

现在醒世殿里还剩一人,地平县县令林文,他喝了醒世汤后,把自己上任以来,所做的恶事全都过了一遍,他贪了上边拨给县里修水库的工程款,给自己建了一个大大的别苑,他加重农人税钱,让农人怨声满天,他殴打衙役,让他们苦不堪言……一桩桩,一件件,他仿佛看到自己被绑在树上,用火烤烤起来,身上的油被烤的滋滋做响,他打向别人的皮鞭像雨点一样抽向他自己,在这里他体会了世上所有的痛,他发愿要改,要去偿还 ,他随着风,飘回了县衙。

听说林县令卖了自己的别苑,家产,要兴修水利,减掉农人的税钱,要在有生之年,建一个美丽富饶,天和人暖的地平县!人们高高兴兴地口口相传。

我们要感谢怪兽,感谢上天!

“徒儿,为师要开始研究济世方了。”祥云长者不紧不慢地说。

“那又能救度多少世人!”青萧望着晴朗的远天,满含期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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