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半来电
阿玲语气很沉重的询问:监控的视频时间是否可以更改?
我带着疑惑向她说明:时间不可以更改,但是片段可以剪辑。如果安装的是固定摄像头,就会存在监控盲区。
我诧异地问她:“半夜三更的,怎么突然问这些,出什么事了吗?”
她迟疑了片刻,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在她的哭声中听到:“我弟弟昨晚上跳楼死了”!
紧接着又是无助的啜泣……又渐渐歇斯底里的,伤到骨子里的恸哭。
错愕之中,我呼地从坐椅上站起来,嘴里禁不住惊讶的“啊”了一声,伫立在厅中,呆若木鸡。我已经忽略她的哭泣了,使劲哭吧,不哭出来她会发疯。知道他们姐弟情深,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抚慰她的伤心。就任她哭吧。这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想必她的双亲正遭受着失去儿子的沉痛打击。
待她情绪平稳了些,我试着安慰了一两句,话出口自己都觉得寡淡无力。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活着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年前她还拜托我,让我给他弟弟换份好点的工作,挣钱多少不说,主要还是想让他学一门技术,俗话说:“一技在手,天下我有。”可是,还没等到我的答复,他却过早的离开了这世界。
(2)来龙去脉
一个月后,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听她讲述。
性格内向的小斌初中毕业后,不愿跟着父母在文山种植三七,整天无所事事惹得爸妈烦。为了让他一技傍身,早日独立,阿玲托熟人在广州的电器厂,给他找了一份差事。
弟弟刚进厂那阵,阿玲正与出轨的老公闹离婚,经常吵的鸡犬不宁。一堆烦心事让她夜不能眠,生活乱了套。根本无暇顾及到弟弟。据朋友讲,小斌在厂里遵章守纪,按部就班,就是回到宿舍后,没日没夜的打游戏。
2020年春节前,弟弟跟阿玲说今年挣的钱不多,就不回老家过年了。恰巧这时,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国,全民居家隔离,弟弟无处可去,就跟部分工友住在宿舍。工厂不开工,不付工钱,也不开灶,管住不管吃。外面的餐馆基本都停业了,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食物短缺,阿玲隔三差五送些食物接济,但她还是感觉弟弟每天食不果腹,精神萎靡不振,都瘦成皮包骨了。
阿玲认为青少年打游戏,浅尝辄止即可,切不可沉迷。近来因游戏滋生的社会问题越发严峻,盗用银行卡买装备、轼母、猝死、自杀、感染重症、精神错乱,厌学等事件触目惊心。网络游戏正在摧毁一代年轻人,也成为谋杀青年学生的一味毒药。如果不加以限制,家庭悲剧还会持续。但愿因此而丧生的那些生命和惨痛教训,能够成为唤醒少年们沉迷虚拟世界的警世箴言。
阿玲说,他已经十几天没见到弟弟了,再想见他时,等来的却是噩耗。等她战战兢兢,四肢绵软地赶到现场时,弟弟的尸体俯卧在花基旁已经冰凉。红色的警灯把黑夜闪烁成血红,她在血红的漩涡里绝望的魂飞烟灭。
烛光摇曳,窗外下着雨。她坐在我对面,双手捂住脸,哽咽着说:“那一刻,我的心疼的都哭不出来”。
她对死不陌生,三十年的日月里,见证过多样的死亡。前不久,在离婚的风暴中,一度丧失活下去的信心,想吞药自杀。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孩子的一声“妈妈”,仿若天籁之音,唤醒了身心的魔怔,重燃了她对生命的尊重和热情。
只是,她想过世上的千万种死法,却想不到弟弟以这样悲惨而绝决的方式凋零自己的生命。因而再联想到年迈的双亲,心中甚是悲戚。去年十一月,他的父亲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母亲又垂垂老矣,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们弟弟的死讯。她不敢想,想一次,就泪流不止,想一次,就痛心的颤栗。
(3)疑点重重
她通过之前帮忙的朋友打听到,弟弟自进入工厂后,埋头苦干,从没与人结怨,也不跟社会青年厮混。生性胆小怕事,读书时就常受同学欺侮。安全感的缺失,造成自我封闭性很强,不善于交流,抗挫折能力差。打小见了女孩子耳根就发红,如果怀疑他冤家寻仇或因失恋跳楼,纯属无稽之谈,是中饬!
她装作若无其事给父母打电话核实,从父母殷切的叮咛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们想念儿子的情急,无任何迹象表明父母辱骂过孩子,导致他轻生。工厂保安部出具的报告显示,实施隔离制度后,几个工友吃住在一起,没有外出记录,也没发现打架斗殴,令弟弟受辱想不开,做了傻事。
既然这些因素跟弟弟的身亡没有牵连,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悲剧的发生呢?
她想起上次见到弟弟时,他的嘴角破裂,脖子上有掐痕,手臂上留着抓破皮的条条血道子,整个人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她这个姐姐着实难过了好久。怨恨自己没能耐,让弟弟跟着受苦受累,辜负了父母的托付。
为此,阿玲边自责边安慰弟弟,还把新买的一件绛红色丝绒外套让弟弟试穿。在伸胳臂穿衣服的时候,弟弟突然“哎呀”叫了一声,呲牙咧嘴弓着身子,用左手捂着右胸,因疼痛而扭曲的神态把阿玲吓个不轻。急忙询问是怎么回事?弟弟躲避着她的关切,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冲凉摔的”。满腹狐疑的阿玲知道弟弟在说谎,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提醒他今后要注意安全,做事不要太急躁。
“跳楼事件”发生后,工厂方面表现的很冷淡,对阿玲到厂里交涉充满了敌视。壮硕的保安经理一脸凶相,双方争执不下,就吵了起来。他一只手背在腰后,一只手指着阿玲,盛气凌人地斥责:“你干嘛不早点把他接走?碰上这种倒霉事,知不知道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影响?这损失你承担的起吗?”
阿玲没想到对方反咬,横眉一蹙怼道:“我弟是你们厂的人,当初说好的包吃包住,现在出了人命,就想推卸责任吗?”
“你们这么大的工厂,监管措施去哪了,我弟的死跟你们有直接关系,你们要偿还我弟的命”,阿玲激愤地连蹦带跳。
“你这是死搅蛮缠,请你滚出去”,保安队长恼羞成怒,粗鲁的把娇小的阿玲推攘的踉踉跄跄。陪同的两个老乡一时性起,准备反击,房间里的众人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劝开了双方,避免了一场混战。
(4)铤而走险
宿舍楼位于厂区西北角,与公路有一墙之隔,夜幕中黑布隆冬。阿玲和同乡覃伟避开监控,偷偷地潜入到工厂的宿舍楼,寻找真相。由于是案发现场,警方在侦查阶段对四楼以上区域实施了封闭。弟弟生前住在505房,每间房大约有十六七平方,上下共六张床。事件发生后,警方对同住的工友分别录了口供,厂里把他们临时安置在了另外一间房子里。
他们避开巡逻的保安,谨慎地钻过警戒线,蹑手蹑脚找到505房,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恶臭味迎面冲了出来。利用手机电筒的光亮,他们看到房间里零乱不堪,食品包装袋、旧衣服,臭袜子等杂物扔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半根爬满蛆的火腿肠,跌落在地上的电饭煲里还有煮过又干结的速食面。看到自己买给弟弟的电饭煲,阿玲控制不住情绪,就要放声哭出来,情急之下,覃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阿玲给弟弟买的枕头和被褥窝成一团,放在门后的上铺。阿玲伸手拿过枕头,抚摸着,而后把脸埋在上面,默默地流泪。以往放学回家,弟弟都会跑到门口接她,她先摩挲弟弟的小脑袋,然后背上他一起进家,尽显疼爱之心。如今,再也见不到弟弟了,她的心里疼的刀剜一般。忽然,阿玲感到枕套里藏有东西,掏出来发现是一册小日记本。
(5)扑朔迷离
次日,警方通知阿玲到刑警队辨认遗物。验证她的身份后,负责此案的柯警官,向她展示了从案发现场和宿舍搜到的相关物品:一部屏幕粉碎的oppo手机,身份证、员工卡、半包红双喜香烟,一个加压气体打火机,两个避孕套和几件衣物,唯独没见到银行卡。睹物思人的阿玲,噙着泪在物证单上签了名。
柯警官应阿玲的要求,简要的介绍了案情进展:根据警方的现场勘查和侦讯,初步查明:2月19日凌晨1:43分,陈利斌走上七楼天台,靠墙坐了一个多小时,吸了9支烟,烟蒂分散在一米开外。他于3:21分,爬上一米二公分高,十五公分宽的水泥护墙,墙面上留有鞋掌印,经对比,与死者脚上的“踏步”牌鞋纹吻合。
柯警官起身。一边斟水一边说:“经勘测,死者站上墙沿后,呈跳跃式坠落。我们分析,他当时应该受到了严重刺激,才产生了寻死的念头。他的尸体在4:17分被收班的出租车司机发现并报警,这些细节都有录像为证。手机解密和其它线索尚在侦办,不便透露。
走到街口的阿玲眯着眼看天,东南方不远处正飘过来一层厚厚地乌云,大地一半光明,一半乌黑,天空又要下雨了。生命如阳光下飞舞的泡沫,剔透多彩,又猝然爆裂,消失。
真相的路上吉凶难料,诡异而凶险。此案事关生命和尊严,诸多悬疑需要揭开,她做不到放任不管。她坚信弟弟不会无故地跳楼!她已要求重新验尸,拼了命也要搞清楚弟弟跳楼的动机和诱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