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时光,我和奶奶在一起
(朱家稻花香)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哥哥,叔叔的儿子,姑姑的两个女儿,一共五个小孩需要照顾。
记得老木屋的光线不好,可我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眼。奶奶总喜欢在隔壁床上问我问题,就像每周一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一般,基本上从未间断过。“人的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鼻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耳朵是用来干什么的,脑袋是用来干什么的?”。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的问题,是她告诉我这些器官的用途。眼睛是用来看事情的,鼻子是用来出气的,嘴巴是用来讲话的,耳朵是用来听话的,脑袋是用来想问题的。之后奶奶再问我时,哥哥会躺在床上捂着嘴偷偷地笑,而我每次都很认真地回答,直到我们搬到上面的屋里面去住才间断了这样的经历。
时间一晃,我就上四年级了。有一次我听说奶奶生病了,一放学回家,就偷偷地跑到自家的菜地里摘了一根嫩黄瓜去看她。我在外面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奶奶地回应,便轻轻地把堂屋边那条门推开,蹑手蹑脚地摸黑进去,只见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缓慢而又虚弱。我以为奶奶睡着了,于是把那根早已洗干净的黄瓜放在她枕头边,默默地站了一会便准备离开。门咯吱一声,奶奶醒了,她把我叫住。我转过身来,赶紧把奶奶扶起来坐在床上。我将窗户全部推开,发现她的嘴皮干裂,像是被寒风撕扯开一般,皱纹如匕首在一张涂满黄蜡的纸上刻画似的。头发有些蓬乱,但她很快用手把它缕好。
我拉着奶奶的手,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告诉我说:“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是老毛病犯了。”原来奶奶早些年患了“胆蛔虫”,这个病不大不小,一般情况下没事,只要一发作,就特别折磨人。看着憔悴的奶奶,最终没有忍住泪水,一滴一滴地掉在了那只皮包骨的手上。我问奶奶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她告诉我说唐医生已经来给她打了吊针,要不然手臂上也不会有这么多针孔。只是这个病急不得,不是一两天能够恢复的。我说:“奶奶你三天没吃东西了,你吃这根黄瓜吧”,奶奶看了一眼说:“孩子,没胃口,吃不下呀”。我听着她这么说,心里好难过。心想,总要吃点东西才行啊。于是我说:“我把它切成片,然后放点酸水进去,过几分钟就好吃些”。很快我就把酸黄瓜做好,用一个大菜碗装上。用筷子给奶奶夹了几片,她勉强吃下去。我问奶奶好不好吃,她一个劲地说好吃,比燕窝还要好吃。
后来,我到城里读高中了。那几年,家人都出去打工了,爷爷奶奶便搬到我家来,给我们守着屋子。还记得那是我高一的时候,当时刚好是十月底,天气变冷,我得了严重感冒。在校医务室看后,两天后后没见好转,感觉胸口依然很闷,而且肺上面就如同长出个痰钵,我只好请假回家。回家后,奶奶给我做了平时很喜欢吃的菜,什么血浆鸭、荷包蛋、酸腌菜。可她端到床边时,我口都是苦的,根本吃不下去。
奶奶知道我很容易中暑,她便试着给我刮痧;知道我体质弱,以为是寒气入骨,便用姜丝放盐用开水熬煮,然后给我搓背,擦膝盖。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好转,整天躺在床上,感觉日子是那样的漫长,我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煎熬。我问奶奶:“我是不是就要这样死去了?”,奶奶听了我的话,哽咽地说:“孩子,明天我们就去人民医院看个究竟,人是吃五谷长大的,哪能没有病痛呢。”第二天奶奶便带我去了人民医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感冒引起肺部发炎而已,回来后的第四天我就基本痊愈。
再后来,我上大学去了。奶奶因受风寒住进了医院,我得知情况后,去医院陪了她几天。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跑到外面的小店给她点了些营养粥,在一旁给她喂了几次;用勺子给她挖了几次西瓜给她补充水份。可她却边吃边流泪,边吃边祝福我。
岁月不饶人,把奶奶的青丝染成了白发,让我从小屁孩变成了老男孩。只是疾病非但没有把我们打倒,反而让我与奶奶变得更亲近。回想起奶奶清晨时问我的问题,当时总感觉她漏掉了一些重要内容,比如嘴巴除了讲话,还可以吃东西。但我现在并不想去纠正,因为她无非是想教我做一个明辨是非,懂得感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