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葱岁月 (八)
文/贝玉川
上初三的时候,我开始默默无闻起来。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只想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使得我自己也感觉到我变了秉性、没了脾气。“腹有诗书气自华”?难道我真的是富有了诗书气息了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但是我知道自己变的没有以前那么阳刚、浮华、急躁了。仿佛“阳光”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阴暗面积的存在吧了。
当年我难以忘记的是,这一年我在二爹家住, 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二爹的续弦,我们叫“娘”————也是婶子的意思。
村里的外人们管不是原配的女人叫“妖婆”。所以二爹的女人————再续弦内,村人邻居背地里叫她“妖婆”。
“妖婆”经常唆使二爹让我干这做那的。“干这做那”属于劳动,我不反对,可是每次她安排我干活,都显得蹊跷、鼓噪。
特别是经常在我课程紧张的时候,让我不得闲。比如说,初三课程紧,卷子多,每次早晚放学,都有早读和夜读。放学晚,上课早。
二爹总是问我:为啥放学真晚,人家隔壁家的姗姗都放学了你还没回来?我说,我们课程紧。“妖婆”就抢着问:乃人家姗姗课程不紧,就你紧?嗯!你这娃,木咋哩尽会骗人说瞎话。吃过上午饭走的时候,把案板上和的面拿去压成面条再走。
放在今天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在当时我很难过。他们阴暗邪恶的面孔瞬间浮显,特别是“妖婆”唆使我干事的时候,总是一副绵里的针,邪恶的心。一想起她,张牙舞爪的从我意象里暴风骤雨般的包裹住我的梦。或者说“妖婆”的丑恶嘴脸像白雪公主里的巫婆一样,瞬间由心生相,变得邪恶丛生,瞬间变成爆炸式的“可恶”,让我恶心又惧怕。
看似很平常的事,我幼小晃荡的心理,犹如猴儿忽而被十二只大桶吊起一般,暴晒在他人面前。我只感觉我当时,头发干瘪,目光呆滞,面露愁容,抱屈的无地自容。
我抱怨总是在我完全没有心里防备的情况下,被他们揶揄、责备。有时候无缘无故的,让我被迫吃“揶揄、责备式”这样的“闭门羹”。我被显得很羞涩,很愧对很丢人呐,又很抱屈的我的样子,像只无辜的狗、中枪的瞎猫。
抬不起头来的我,特别像个小偷被抓到在被围观受人数落一般。有时候更像个刚入门的儿媳妇一样,怕见公婆怕见生人一样。我这样的时候,很多是心理上完全凹陷,是崩溃了的被迫“惨”。
带着无奈和沮丧的我,总是极不情愿而又迈着急促的步子去压面条。我知道既是我心理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脸上永远都不能表现出来不痛快,或者说“心里千万剐,脸上笑开颜”才行。否则,我将受到犹如“吃里爬外”的唾骂。我想,我是坚强的!悲惨的世界只能在我心里面演。
当年,对于幼小的我,其实每次心理上都是做了一系列“刀搅棍拌”以后,丧家之犬的低头、点头,默许、接受。
还有一次上早自习,我起来的早些,然而隔壁邻居家的姗姗上学晚些,我起床洗漱后,怕惊动了二爹和“妖婆”,就挪手挪脚的,头抻着腰背着,好似一个害羞而又胆怯的贼。当我刚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吓住了我。
“走真早,木看看才几点?夜里两点你都去上学?”
这是个犹如幽灵般的存在,声音尖锐,让我恐惧、癔症、爆破,这是个似乎真的应了人们常说的“妖婆”的化身存在,她就是我的后“娘”————妖婆。
“妖婆”细声柔语,语调先轻且细,富带诮讥,犹如棉花里的套针,直刺得我心惊肉跳后背心发冷,我好像看到了真正现实生活里的巫婆——鬼!
我不敢出声,心里犹如脱缰的小马惊诧不已。是走是留,我无法定夺更无从琢磨。原因有二。第一我的房间没有钟表,夜里不敢张口问他们,我不知道几点了,所以自自认为理亏。第二,我那段时间经常被他们数落、揶揄、唠叨、训斥,身心上下变的恍恍惚惚、迷迷瞪瞪的。甚至被他们以为搞的一惊一乍,更加敏感起来,我自己也弄不懂自己那时候为啥变的神经兮兮的了。
二爹看到我这样目光呆滞、精神恍惚,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骂。咋难听咋骂。特别让我受不了的是,他拖着浓重的嗓门叫嚣:“上学上成信球了,你木看表现在几点了,尽你妈是个骡子㞗货”。
“骡子㞗、信球货”这些难听的字眼和被贯身的二球样,听的使得我脑门眩晕,抱屈的理由由胸腔积液中拼发出,犹如疼痛的匕首狠狠的扎刺我的胸口、我的心脏、我的灵魂。
在当时,是走是留?我心理上瞬间翻肠倒肚,倔劲来,却难择。最后咬唇默泪,无声无息的走了。身后,隔墙,就听到“妖婆”在说我的小话,“什么这娃上学上疯了,都上成疙瘩蛋了,人家姗姗都还木走哩,他可老早就走了。走嫩早去干啥哩,人家老师就给他一个人上课?该不是真上成信球货了?………”
嘴碎的叨念,磕碜难听的话语,变成一股锐利的蜂飞窜入我的耳膜里,瞬间包裹了我的脑门。刹那一股抱屈的暖流涌上心头,雾化成动情的晶豆子。滴在我的手背上,暖湿我的衣角。我该死,我有罪,我不该惹你们生气!我咆哮,我呼嚎,我在心里执拗懊恼我自己。我是个罪人,我是个心理上无家可归的人。我更要好好上学,将来改变命运。我要考军校,我要学习我三老表。就我现在这个“二球样”行吗?
我心底在滴血啊,滴流的心脏呀,像寒冬腊月里的冷宫数枝梅,含苞欲放却被人冷落。我当年人在月光下彷徨、徘徊,心里反反复复喜怒无常。啊!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到底是该听受下去呢?还是要“怒发冲冠”呢?当时,我想到了自力更生。我想到了,最亲我的人————三姑,让她来给我做主。我更想跟她倾述,我心里面的苦。可是我又怕!我不敢!
“吐沫星子能淹死人”,也许我怕这个东西。
还有一次,是中午吃过饭,我就要出门上学。怯懦的心理唆使我:赶紧走,离开这个地方。然而急促的步子和样子依旧没有逃出妖婆的法眼。
我走过堂屋的后门,可是脚没长眼睛,碰到了堂屋的椅子,把椅子碰的“哐嗵”乱响,正睡在堂屋隔壁的二爹就喊道:乃就不会慢慢点?他话音刚落,我已一只脚迈出门槛,另一只脚却还在门后。“妖婆”接着就不温不火的,犹如白雪公主童话故事里的巫婆一样的语音说道:先别走,把案板上和的面给我拿到姚改家压成面条再走。
绵里针的话语,犹如五雷轰顶,使我“受宠若惊”。不能违背伦理道德的我,无奈,抱屈,只能乖乖的听话,回身走到厨房拿起面盆去姚改嫂子家压面条。
我当时那个心酸劲呀,犹如一百二十条大酸虫从我鼻子里一直窜滚到我的身体里、心脏里、血液里。
如果只是一次这样,我也不会心酸成这样。初三的那年夏天三个月,天天中午如此。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哭着压完整个过程的面条。起初姚改嫂子夸我会压面条,懂事,操心,能给家里分担家务了,后来姚改嫂子逐渐的看出了我在家里不自由的端倪,她就很同情的询问我,是怎么了,甚至反问我,怎么你家天天吃面条。
每当我听到这么一位好心的嫂子关切的说话,我就会流泪。至今犹新她每一句温顺的话语,皆犹如一把软而又锋利的刺刀刺入我的心脏一般。不是姚改嫂子她无知,而是人家的关切犹如暖流涌上我心头,我自己被自己的卑微尘埃刺痛了刺哭了。
当时,我不敢大声哭,只能无声的落泪。因为是在别人家,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以至于最后,我的落泪无声,被走近仔细观察我压面的姚改嫂子看到了,后来她也不在说话询问我了。她发现她一说话,我就哭。于是感动,变成了我自己比对自己亲人对我的关怀之悲哀。姚改嫂子许是安慰,许是我自己那时候太伤春悲秋了。她一不说话,我的心里就好受一些了。可怜而又多愁善感的孩子,也许都这样。
时隔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也许我的多愁善感都是家庭环境所造就的。
我当时,为什么哭呢?我哭我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投怀到父母亲人的怀抱。连邻居人都知道关心我温切我,然而取了妖婆的二爹都不知道关心我————这个可怜的孩子。当初关心我爱护我的那个二爹去哪里了?难道真的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让这个妖婆迷住了心窍了?人是见异思迁,情是不稳定的?难道是真?
村里人们常说,妖婆不可能跟二爹过到底的,妖婆是图二爹的钱,才跟他过的。
二爹那些年,开了个吊窑厂,会打珠心算,能干,会饮酒能陪客,算是个光堂的农民企业家。在农村十里八乡算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他不愿意听村里人的劝导。当然那时候村里人有揶揄讥诮他的,也有看他笑话的,更有盼他过不成样子的。总之是,他很稀罕妖婆,甚至还跟妖婆办了结婚证。但是后来才知道,结婚证上的妖婆姓名是假的。
人这一辈子的结婚证,也就是一张纸质而已。对于妖婆来说,一张纸,岂能捆绑住妖婆,更甚何患之忧?所以想行骗的人,就得沉得住气。十年之后,妖婆在收了秋卖了庄家换成钱以后,谎言称:我去街上买点米就回来。可是她,就犹如偷腥的猫,一去而不回来了。她人走的可干脆可干脆了。两千年元月份她入赘到我家,两千一零年秋季学生入学时,她走了。还是在我二爹的眼皮子底下走的。
她以前总是这样,一到收秋、割麦,买了粮食后,包裹了钱就说去街上买面买东西就回来,可是每次都是一去消失个十天半个月或者一到两个月的样子再回来。可是那人就再也没有回来。她使的还是以前的小伎俩。对于当时的二爹来说,他以为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消失个十天半月或者一到两个月。二爹满满的信任和期待,换回来的却是妖婆她无情无义的远走。
二零一零年的十一过后的一天下午,我看到二爹那几天天天魂不守舍的,坐在门前的榆树下大石头上,伸着头向村东头的路口瞭望、张望。
有时二爹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下她再回来可不要她了,可不要她了。我看到这样的一位老人、亲人、无助的人,我没有幸灾乐祸的心理,更没有“落井下石、恩将仇报”的意愿,我有的是叹息加惋惜的心理。就这么一位“落霞如辉”的叔父,他是我的亲人恩人,我感叹他这一生好悲苦,我惋惜他当年英雄,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秋日的余晖照射在二爹的肩膀上,秋虫蹦跶在他简陋的衣袖间,他手里不自主的摆动着干枯的朽树枝,忧郁徘徊的眼眸,犹如孤鸿寡鹄飞翔在落霞的余晖里,虽有张弛,却很溃废。
他为了要妖婆,当年和自己的亲儿子————我二哥决裂,分家。他为了留住妖婆,煞费苦心去民政局把结婚证也办了,可是人民币都能造假,更何况是人的姓名呢?所以说呀,人呐,一旦有了私欲,那是不得了的。能把王八变老鳖。
如果二爹当初能够一碗水端平,也许他生病中风以后,还可以好好的活着————有人伺候他。可是他没有端平,以至于在二零一零年过了年没多久他孤单的身体,最后彻底偏瘫了。艰苦煎熬的三年后,他走了。走的时候,身体瘦弱干柴,中风卧榻三年,皮肤周遭腐烂露骨而逝。真是可怜!他的一生,前半辈子是老子英雄好汉,后半辈子是孤寂肝肠寸断。
反观他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年龄段,丧失了爱人,成了中年丧偶命硬的人。后来家庭就出现了裂痕,他一来年级轻轻就缺了一个暖脚人,二来逐个长大的孩子需要个媳妇。总体来说,那些年他家经营吊窑生意,需要一个妇道人家把持家。
他被动,两下被掣肘,又当爹又当妈,十分不容易。像他这样的男人也确实很想寻觅一位能够挑起大梁主政家业的妇道人,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寻觅了一个只会花枝招展、拥有画画肠子的一个妖婆。没辙呀,这也许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妖婆就是当年二爹眼中的西施。
现在想起妖婆的样子,都想咬牙。她先前来我们家是一个身材偏瘦,个头不高、脸型俏丽,挂着些许忧伤和顾虑的样子,梳着一头时髦的碎发头显得成熟稳重的小媳妇。后来走的时候是,一身貂皮,圆咕噜的脸庞上挂着诸多惬意和满意,见人都打招呼的那种鲜活的家庭妇人。
不过二爹早在九九年年末和两千年交际之时,为了我筹建了一套五间的房子,算是给我安置了一个往后余生的归途依靠点。
那就是我的新房和他家的新房是同一年盖的。他盖新房为的是和二哥分家单过,也是为了迎娶他当年俏丽忧郁的小媳妇————妖婆。
盖我的房子时,三大三娘花了不少心血。一来筹钱二来伤神。伤神的事,有他们兄弟之间的陈年旧事也有为我盖房而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的陈谷子烂芝麻的过往。所以一言难尽,总之一句话,都是为我长大以后能够过好,因我而起为我所终。我看着他们兄弟互相惊扰、相互伤害,最心疼的是我,受着良心谴责的也是我。
那些年代,农村人刚刚随着国家的好政策带来的好形式欲要过上温饱生活,诸多农村人为分家得多得少和父母、兄弟捭阖,为利益、名誉互相勾心斗角,为了挣钱投机取巧,为了生活偷鸡摸狗等,这都是社会的悲哀,人情世态的冷淡。时代造就了人们的所作所为!做为我们社会底层的农民,也不例外!我看到了这种现象,又能怎样呢?我是个失孤的孩子,无济于事无计可施!
初中三年级下半学期末,二爹不想让我上学了。他说:村支书小学二年级毕业就当支书了,人家瞎子小学二年级都没上完,都能算账,看看你初中三年级都上完了,连个账都不会算,你上的学都学会了啥?能揍个啥?不行了你去打工吧。
拿支书的学历,和瞎子的算账比。我也是无语无奈无助无顾无力了。谁让我没有父母呢?谁让我学习不好呢?谁让我初中三年级把自己都上抑郁了呢?我真的抑郁了吗?我真的上学上傻了吗?我扪心自问!我是一只被潦草埋没而又被大海搁浅了的海底两万里的无脊椎软体动物。
在当时的家庭环境条件下,在长年累月的寄人篱下中,养就了我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后来又忧忧郁郁,小小心心的性格,我怎么能够抵抗二爹口里说的对比呢?我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我知道自己就是再有能耐,也抵不过叔父养育之恩大于我抱怨之情。我不能有任何要求任何抱怨,我只能逆来顺受,我只能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因为我不能说他们的坏话,因为坏话如果从我口中说出来,那将是天大的虐待事件。再说了,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的,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如果被我说出来这些平常的事情,听者就会添油加醋的涂抹父辈们往昔的恩待。所以我不能,也不说。不说不带表我接受,不说不带表人没错。错在我,投错了胎。错在我,父亲过逝太早。让我孤苦伶仃的生活在自始至终都感觉到无依无靠的环境氛围中。
我当时没有倾述的对象,也不能把这样的事说于任何人听,只能借助于书写日记把自己内心的话写在日记本上。
初中三年写了三年日记。写的最频乏的时候是初中三年级下半学期。
写日记的习惯也源于“把我给别人那段时期”,当时上小学五年级,有一个“四朝元老”的老老师,他要求我们全班同学写日记,提倡我们写周记等。
这位老师知识渊博,隔三差五教导我们《论语》。记得最清的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轻诺必寡信”等面对社会、家庭的经典道理。之后,我的写作能力更深层次的有质的变化,也源于此时期。
后来,我得知学校给了贫困生再上学指标。我投了简历。等待审批。其中煎熬的日子里学会了书写心情,记事。开始写小说。
那段时间我的内心里整天都是悲苦的悲情,唯有让我惦念以及欣慰的是,那段“串红爱恋”的记忆。我每每打开日记本就想书写下《串红爱恋记》,可是疏于写作水平太低,所以只能在心里默念,脑中旋转,久久不能下笔。快放假的时候,我写成《校园春风》前五章,但是去北京打工的时候留在了温县三大打工的地方了,多年以后我再去寻找时,三大告诉我已经当废品卖掉了。可怜我的作品,犹如我未出生的孩子。
当然贫困生,我的申请是无果的了。后求助三姑。当年三姑,她病了。很严重。
————故事未完待续。
(纯洁不能再纯洁的文字,聊表心意。感谢过往感激经历,造就了我坚韧不拔的精神,让我知道好与坏。我的社会价值观与认知面,皆来自给我压力以及羞辱我的人。他们看似负能量的,却灌注我的是过滤后的正能量的,犹如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他们使我多年以后知道明白,一个家庭只有父母健康健在,孩子才能健康快乐的成长。所以此小说也告诫每一位成年的健康健在的父母们,身体康健才是儿女最大的财富与幸福。父母们,您们辛苦了,各自关心好自己和对方,就是给儿女最好的给予。同辈的儿女们,您们也辛苦了。只有保护好自己的父母,才是您一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的青葱岁月祭奠我逝去的过往,感谢给我施加压力的人们,感谢感谢!只有狂风暴雨才能让我坚韧坚强!书写苦难铸就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