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旧物的时候,不经意间翻出几本过去的日记。
日记本的纸张微微发黄、也发脆了,翻开看看,字里行间与形态上无不透露着掩不住的稚嫩,我就势翻着看了下去。
“今天,老师公布了期末成绩,我万万没有想到,本来那么有把握的数学,竟然考了107分,扣掉3分的原因是要求写成分数的结果,我用小数代替了。这是今年开学以来第一次没有考满分,我难过地哭了,放学回家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和痛苦。”
看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当时是什么状况,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也难怪我记不清,走上社会这二十多年来,经历了无数痛苦与失败,哪一个不比当年没有考满分更重呢?
接下来再看。
“今天,爸爸从单位的卫生所给我买了个助听器,一个小小的黑盒子,大约有语文课本一半大小,上面连接了两根细细的线和耳塞。据说可以提高听力,坚持配戴还有助于听力的恢复。同学们都很好奇地围拢来看这个新奇的玩意,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直以来,听力残疾都是我成长路上最大的困扰,我太渴望像其他同学一样拥有正常的听力,这样,我就不用目不转睛盯着老师的嘴巴看,盯得久了常常出现幻觉,盯着盯着,老师的嘴巴晕成一片汪洋大海。老师也不会因为我把左右结构读成左右时候而让我伸出舌头看看大小。我也不用再忍受同学对我的歧视,读错书的时候常常使劲地哄堂大笑,甚至还可以名正言顺让那些本属于别人的秘密轻易就进了我的耳朵,这样,我还可以……
看到这里,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其实那个助听器,从来没有起到过任何作用,但我还是心存侥幸地戴了很长一段时间,期望着会有奇迹出现。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听力一如既往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今天,我已经能够用更好的心态面对这个既成的事实,也去掉了很多不切实际的希望。
换了一本顺手掀起一沓,继续看。
“今天,是个太让我难过的日子,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那样对我?我真是她亲生的女儿吗?再过几天,我就要填报志愿了,到时候,我会全部报成外地的学校,我要离家远远的,再也不用见到她,不用回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这段日记让我感觉很是诧异,于是很努力地回忆,当年到底妈妈做了什么事,会让我那么伤心难过,以至于家都让我只感到窒息?可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因此联想到女儿最近的判逆,不禁有点理解了她。原来,处在青春期的我们,那些怪诞的行为与想法都是如此地如出一辙。
又翻了好多页,里面记录的,无一例外是当年让我特别高兴,或者特别难忘,亦或者特别痛苦的事情,今天看起来都那么让人忍俊不禁感觉搞笑。
本想放下不看了,可是这时有一本蓝皮的日记引起了我的兴趣,这本应该是我工作以后的日记,我很想看看里面记载了一些什么事情,想来已经工作的我,应该比较成熟了吧。翻开,只见扉页上写着:献给我最爱的人——你的爱/将成为我今生最优美的旋律/它会伴我一生/永难离弃/我的爱/永远不会改变/直到生生世世!
这句话,勾起了我恒远的模糊记忆,曾经以为,那段朦胧而稚涩的情感,会是彼此生命中的全部。可是离开那个单位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仍然还在那个单位,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爱,并没有伴他一生。他的爱,同样没有维持到生生世世。经历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现在我明白过来的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
曾经以为,只要好好爱一个人,就一定会天长地久,后来才知道,即使他对你好,你也一样保不准会爱上别人,因为彼此的感情无法同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可是现在,我已经离异一次,经历过不同的感情,现在拥有的爱情,仍然和初次一样甜蜜动人、一样深受折磨……
现在想想看,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曾经的美好或者痛苦、曾经的甜蜜或者烦恼、曾经以为绝不可能改变的事情,许多年后,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改变最多的,居然是自己。不变的,唯有那些留在纯真岁月里,只属于年少的美好而单纯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