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个酒罐子。
只是到现在他留在家的最后一瓶酒还剩一半,他说这半瓶留给你吧,我出去走走。这一走就是一年。回来时竟然也没什么大变化,本以为他会像那些流浪在外许久的人一样,满头长发,然后骨瘦如柴,咬着一根烟,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地回来。但我看他只是像个出去了一个小时就回来的人,似乎还要比出门前干净一点。
我也不知道他一年来去了哪做了什么。他也没有提起,酒照样那样喝。唯一的变化就是他看起了书,一本又一本,他先是把我的书看完了,自己又跑去图书馆借书看,每次借五本,一个星期就还回去,后来他是哪有书就借过来看,房间里就总是堆满书的状态。我也不知道他看是不是真的看完了。而且书像是没选过一样,他去图书馆借书都是随手抽五本就拿过来看,就算抽到词典之类工具书也照看,随着书越看越多,他竟越来越少喝酒,最后竟把酒给断了。
我也没放在心上,不喝也好,省不少。
直到有一天,在桌上看书的他,突然把书合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我一看,他脸红红的,眼神迷离,而真正把我吓得不轻的是他身上散发着酒气。我哥是那种干下十斤白酒也不会有一点酒气的人,而且自我会睁眼喊娘起我就没见过他这样。
现实的经验告诉我的是,我哥醉了。但家里早已经没酒一段时间了,我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去卫生间吐了起来。
剩下我在那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尽管荒谬至极,但我还是得承认我哥看书后出现了喝醉后的症状,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联。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只得接受我哥看书会醉这个现实。
我也不敢带他去看医生,或者告诉别人,怕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被拿去做活体实验。只好在他醉后照料一下。
他似乎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变化。估计是怕影响到家人,他看书节制了一点,而且经常只呆在读书馆看,有时候会看到晚上闭馆才醉醺醺地回来。
后来,他在一张书单里根据书的类别,作者等标记了书的度数。学术类的书是度数最高的,第二是文艺类,最低是工具书类。像康德、尼采、叔本华这类哲学家的书平均度数在五十度以上。而马尔克斯、昆德拉、黑塞这类作家的书度数在三十度上下。工具书和图鉴之类的,像啤酒一样只有仅仅几度。至于诗歌类的度数高低不一,甚至同一首诗,他说读起来有时像喝了茅台,有时则像只喝了啤酒。
我也不知道他的口感如何,能不能品尝出哪些是盗版书,或者出版年份什么的。
这样又过了好些日子,一天我突然收到了医院的通知,说我哥在图书馆疑似酒精中毒正在送往医院抢救。我连忙赶去医院,万幸经过抢救度过了危险期。
我哥出院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他的书单里标记上:98°----《资本论》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