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今年六十多岁了,每天沉迷于彩票和股票。看新闻的时候报道哪哪地区的老头中了几百万,老张眼睛直泛光,推了推老花镜,心里开始盘算:“我不用赚几百万,几十万就行了,最好是二十万,也不多要,不跟年轻人似的异想天开,非要中个几个亿,我们老头家的好打发,中点是点儿。”不知不觉的老张已经买了好几年的彩票了,从退休到现在,怎么也买了六七年了吧。中奖倒是不少中,十块十块的,可是中点奖老张心里就又痒痒了,反正这十块也是白来的,在买五张碰碰运气,没准儿就中个几万块钱呢。
天天买彩票,老张媳妇不干了,天天去买那个破玩意,是能当吃的还是能当喝的啊!是不是看上卖彩票那个女的了!老张一脸不耐烦,女人家家的懂什么,中了奖还不是得上交给老伴儿,他这属于为家庭付出,哪像自己老伴儿这样的半辈子不上班,哪里知道赚钱苦。
后来老张听一个把钱玩活了的老友说股票能赚钱,天天在家摔盘子撩蹶子的威胁老伴儿,可算是批了几万块钱的款。每天听网络红人们讲课,做笔记,比小的时候上学还用功,但是扛不住股市大盘啊,每天看着满屏幕绿色的箭头,老张心理自我安慰:“年轻人沉不住气才赔钱,我一把岁数了拿的住,再等等,再等等。”
看着亏的这几万块,老张不禁感叹唏嘘起来,就这几万块钱要是放十年前,他可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再一看,可是自己的心头肉啊。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也都不省心,儿子三十一才结婚,闪结个婚吧还闪离了,统共没见着儿媳妇几次,就没儿媳妇了。闺女吧虽然招人疼,可是过的像个富二代,找个对象还是个二婚。老伴儿身体不好,生怕她突然犯个大病,花钱不算啥,但是真有点啥事他可是承受不住。老张看着自己现在的生活,面上看着不光不彩,细想也还算凑凑合合,最起码自己那点退休金还能够家里吃饭,存的存款也能应个急,可是一跟前几年比,就有点像股票大盘了,都是绿色的K线。
当年老张从农村出来当兵,老友送他出村头,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回这个破地了,娘吧娘不疼,爹也是后爹,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十岁了才上个一年级,上个学还得给家里捡柴火,捡不够就不让吃饭。好不容易熬到了16岁半,村里来征兵,可是差十八岁这一岁半可怎么补上呢,小老张哭了,当不上兵他就得一辈子在山头上放羊捡柴火了,他还想娶个漂亮媳妇呢。小老张的娘看着这个被负心汉留下的种,把端着小半天的烟斗拍在了桌子上,从厨房里挎着个破篮子就出门了,过了一两个小时才回来。这个一米三几的小大娘挎着的篮子里多了一篮子鸡蛋,领着小老张就下山了。小老张是个聪明的小孩,看着娘一道上不说话,他心里可是笑开了花,别看娘个矮,当年也是女光棍一个,祖上是一窝土匪,怎么也算是个压寨夫人,都在山里住着,不敢不给女光棍面子。到了征兵处,小老张的娘把这篮鸡蛋往登记的桌子上一放,登记的大哥直摆笑脸,连忙把这篮鸡蛋放板凳后面,给小老张做了个登记。“叫啥名字啊?”“俺叫天保,张天保!”小老张扶着桌子,瞪着双眼皮大眼睛,脸蛋也红扑扑的。登记的小哥字也写不好,一听保字,第一反应就是宝贝的宝字,也没在确认就写上了。于是这一筐珍贵的鸡蛋换来了小老张的兵哥哥身份。其实小老张不知道,当年征兵的人根本凑不齐,别说岁数不够了,哪怕是个娘们家稍微打扮打扮,估计也能给送军营里去。不过这筐鸡蛋也没白浪费了,最起码小老张知道了这个破半山腰的平房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是那个虽然不疼他但是也是亲生的娘。
小老张去当兵了,衣服上别着大红花,老友送到村口。村口准备当兵的小伙子们都已经等着点名上车了,点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就上车,可是点的人数都差不多了还是没有叫到老张的名字。“张大宝!张大宝来了吗?”老张心里一惊,怎么还是没有我的名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也不是自己啊。老张急的直往点名那个人跟前凑,名字都念完了,就是没有老张的名字,他沉不住气了,“大哥俺的名字还没念呢!是咋回事啊?”点名的大哥扫了一眼老张,“你叫啥?”“俺叫张天保,恁给俺在看一眼中不,恁见过俺的啊!”点名大哥仔细看了一眼老张,说:“想起来了,行了你上来吧,你看看这上面咋把你写成张大宝了呀。”老张一口气从胃里弹了出来,“叫啥都中,只要让俺当兵就中!”说完老张高兴的蹦跶了两下,就上大卡车了,别看老张岁数小个小,动作还挺灵敏,没让车上的人拉,自己就翻上车了。现在老张又有了一个新名字,大宝。行吧,不管叫什么,老张总算是当上兵了。
当兵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北京当两年湖北当一年,铺完北京国际机场又被调到基地澡堂子里看澡堂。别小看看澡堂这个活儿,就连连长想洗澡也得过过老张的手,大小也算是个马官儿了,比弼马温直好不次。当完兵又赶上运气好的给转了业,分到了油田开采油,说出去也算是吃皇粮的人了,老张美的直乐,这下能娶漂亮媳妇了吧,老张心里想。
一晃老张也二十来岁了,家里除了收他寄的钱也是不管不问。老张的亲大姐虽然早嫁出去好多年了,但好歹算是一个爹妈生的,操心着弟弟的婚事。老张姐早就相中了同村老刘家大闺女。老刘家两口子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老刘管着合作社的大商店,老刘媳妇管着村里的缝纫社,俩人在村里地位没得说。关键是他家大闺女,小的时候可是保姆看大的,长大以后能干活能念书,家里差了公粮款他大闺女自己下地干活把一家人的都补上了。平时在大商店里帮老刘算账包月饼,什么活都干什么活都还干得好,长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大高个,长辫子,在学校里也是出类拔萃,唯独有一点,就是有点实心眼儿,再加上老刘和媳妇对这个大闺女的疼爱,这心眼儿就更实了。
老张姐看着这个小刘姑娘,怎么看怎么爱,这要是当了他的弟媳,他弟弟可算是有福了。两口子一商量,饭都不做了,扔下手头儿的活洗洗手就去老刘家说媒去了。老刘心气儿还是有的,知道这张家口碑在方圆几里都不好,自己家的宝贝闺女怎么能跟了这家人,就把老张姐两口子婉拒了。老张姐家两口子哪里甘心,这块香饽饽不咬一口真是对不起自己弟弟。思来想去,老张姐一封加急信就把老张从老北京召唤回来了,说要给老张相媳妇。老张坐着绿皮火车,一路上就在想,这媳妇长啥样,漂亮不漂亮,最好有俩大辫子,头发黑又长。
一路的颠簸结束,老张家都没回直接到了大姐家,“姐,你给我说的媳妇呢?”老张姐一看弟弟这一身汗,急的不行,赶紧拿出来了新做的“的确良”衬衣,这是当时最时髦的布料了,特地给弟弟准备的。等老张换好衣服,老张姐带着鸡蛋和老张就去老刘家串门儿了。老刘去合作社上班了,刘妈妈和漂亮的小刘在家干活呢。老张一看见小刘,眼睛都直了,这长头发,大辫子,简直就是老张的梦中情人啊!老张看着姐姐,姐姐立马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