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狂追

夏天的雨真是说来就来，阵阵凉爽的轻风刚刚掠过车窗，大雨的脚步就哗哗地紧跟而来，撕裂夜空的闪电伴着翻滚的惊雷，天空中漆黑的浓云如鬼魅似地变换着不同的形态。

警用巡逻车的灯光照射在车前的雨幕上，砸在路面上的雨点如冲锋陷阵中的机关枪扫射，道路两旁雨打风吹中的绿树在闪烁警灯的烘托下，如舞女一般疯狂摇摆，在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灯光中，街区变得更加平静，雨夜里只有风声、雨声、蛙声……  

四人巡逻小组驾车沿着城区的主干道开展治安巡逻防范，汽车顶棚在急雨的拍打下发出“嘭嘭”的乱响声。

“这样的天气，街上很少能见到行人”蒋队长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闷。

“但是这样的天气对于犯罪分子来说，可能就是很好的掩藏”，我一边驾车，一边随声附和。

“说的有道理，但愿你说的不灵验——”蒋队长的话音刚落。

“抢劫啦！抢劫啦！来人啊！——”几声凄厉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瞬间划破了长长的夜空。

“瞧你这张嘴！有情况，我们过去看看！”伴着蒋队长指令的同时，我立即大油门提速加档循声冲了过去，很快一个身影急速跑到巡逻车的门边。

“我刚刚东西被人抢走了，就在那边的一个巷子里”，惊魂未定的女子转身指向身后的大片棚户区。

“快上车，带我们过去”，根据女子的描述，我们很快到达事发区域附近。

“就在供电局办公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里，巷子是用石条铺的，是条窄巷子。”受害人讲述的事发地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棚户区，紧邻浍河河边的堤坝，这里居住区的房屋高低错落，小巷众多，蛛网似的巷子四通八达，如果不是居住在那里的居民，在夜间很难能摸到头绪。好在前不久单位开展“一标三实”专项工作过程中，我协助派出所同事到这片棚户区采集过人口和房屋信息，为了便于编排门牌号码，棚户区的巷子我还亲手绘过分布情况示意图，想不到今天巡逻就用上了派场，也发挥了大作用。

由于小巷较窄，我们把只能巡逻车停靠路边，锁车后冒雨展开了徒步搜索。根据受害人断断续续描述，我很快找到了事发那条巷子，确立了大致搜索的方向和区域。

“汪！汪——” 几声狗叫从不远处传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警觉，在警用手电筒强光的引导下，我们立即快速循声搜索。忽然，一个“鬼影”快速闪进另一条巷子。

“站住，别跑！”四人巡逻小组立即合围追过去，“鬼影”听到喊声反而加速疯狂奔跑，很快又拐进另一条巷子，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巷子的入口，立刻有了新主意。

“你们俩沿原路追，我们俩到前面堵截！”因为我熟悉这条巷子的出口处。

蒋队长和同事小曹沿原路追捕，我和同事小孙抄小巷近道实施堵截，当我们抄近路跑到巷口时，“鬼影”也快速冲了过来，警用手电筒的“爆闪”功能果然名不虚传！两道雪亮的手电光齐聚到“鬼影”面部进行“大规模爆闪”，“鬼影”立即遮挡双眼返身往回跑，沿原路追击的两名同事顺手来了个“转身别臂”，随后就是连贯动作“拌腿抱摔”、“压身上铐”。曲身挣扎的“鬼影”喘着粗气，如黑鱼一般持续扭动身体，不停地口吐泥水。真是不巧！“压身上铐”的场景来不及选择，恰好把“鬼影”压在了一大滩泥水窝里。

我跑上前，大家合力把“鬼影”拎了起来，我拿掉他的雨衣帽子，并一把撕下了“鬼影”的网状黑面罩。

“是你？——胆子挺肥啊！”我立即辨认出眼前的犯罪嫌疑人，他是住在南苑小区附近的凌某，有违法犯罪前科，曾因入室盗窃罪被判刑入狱，半年前刑满出狱。

“陈哥，我错了，因为手头缺钱，心里一时起了贪念，我，我……唉，这里的巷子真是太乱了，一跑起来，我就找不到北了。”瞪大眼珠如铜铃似的凌某竟然还记得我与众不同的“特别音质”，很快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走歪门邪道，以后不要叫我们哥，即使今夜抓不到你，隔天你也跑不掉，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反驳他的错误“逻辑”。

凌某以前到派出所办事的时候，经常喜欢油嘴滑舌，遇到民警不是“哥”，就是“姐”的称呼。

凌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出生在一个离异的家庭，从小多半是跟着其奶奶生活，长大进入初中后，可能由于缺乏家教等原因，成绩一直很差，后来就辍学回家，跟着一些劣迹斑斑的人学会了“江湖混事”，再后来就逐渐成为了一名盗窃惯犯，刑满释放后在家一直无业。

我曾在开展入户走访调查工作当中见过凌某，并开导他走正道、干正事。当时我记得，恰好我负责的社区内有一家美容美发店正在招学徒，我就介绍凌某去打工，但是他只干了三个多月就离开了，听美发店老板说，嫌工资太低，另谋“高薪职业”了。

“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们，这就是你找到的所谓‵高薪职业′吗?看来，你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和我们见面了。”眼前的凌某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凌某被带进巡逻车后，很快哭的稀里哗啦，我一时语塞，竟然不时如何劝他了，一个成长在离异家庭的小青年，他身上的经历多半会有一些常人难以体会的辛酸。

我默默地给凌某擦着脸上的泥水。混身湿透的我，身上携带的纸巾也无法使用了，车里没有新的擦车毛巾，我只好用巡逻袖标临时当作毛巾，帮凌某擦去满脸的泪水和泥水。

“我什么技术也不会，初中也没念完，父母亲也都不管我，我也找不到好工作，到外地找工作时，很多地方工资给的也太低了，活还特别难干，又嫌我没文化……”凌某声泪俱下地自言自语，口语中一连串用“也”字。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的钱啊！如果人人也都像你这样′不劳而获′，世界也还能发展？社会也还能进步？”我打断了他的歪理，也用了一连串的“也”字。

“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不要怨天尤人，你曾有过上学的机会，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好好学习？雨夜里我们四个人抓捕你容易吗？你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两头堵你，今夜能不能抓住你还真是个未知数，浑身湿透不说，巷子里还到处都是石头，要是我们当中有人滑倒摔跤，也不会是小伤。”我一边驾车，一边安抚凌某。

进了派出所的大院，我们将凌某移交同事进行初步调查，随后准备继续巡逻。

“陈警官，请等一下”，刚刚一只脚迈进驾驶车门，凌某却喊住了我。我转头凝视着他，用目光询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这事麻烦你们通知我父亲或母亲就可以了，但千万不能告诉我奶奶，如果你以后到我家附近开展什么工作，劳烦你顺便去看望一下我奶奶，告诉她我外出打工了，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看她，别人我不想管，他们（凌某的父母亲）也不想管我，我只是放心不下奶奶。”停止哭泣的凌某平静地对我说，脸庞上又挂满了泪珠。

“好的，没问题，我一定会去看你奶奶的，同时我会让社区居委会也尽量照顾一下你奶奶，不过，我希望你主动交待，以后重新做人，这样你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奶奶，才能不让她老人家为你伤心。”说完，我坐到驾驶室，启动了巡逻车。

凌某连连点头，在被办案民警带往讯问室的过道上，又转头看了看我。如果不是他的双手被手铐牢牢地锁住，或许想和我来个挥手告别吧，我想。

把受害人送回家后，时间早已过了凌晨，滂沱大雨也变成了蒙蒙细雨，加上闪烁警灯和明亮路灯的照射，光影重叠，诗情画意。

“这个天气——”我想说，但还没有说完。

“你快给我打住，开你的车吧，美好的夜景都让你这张嘴给破坏啦！”蒋队长的话很快溶解在大家的笑声中。

细雨更加的朦胧，雨夜更加的祥和，在警灯闪烁的炫光笼罩下，亭亭玉立的成排绿树也更加的旖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