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发毒誓,是因为挨了一顿打。
此毒誓曰:将来我一定要当个教育局长,把X老师开除,让她流落街头,讨吃要饭,被人白眼,最重要的——被人天天打!
于是,顿时有了学习的动力,当天晚上,即便被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勾引得两眼冒蓝光,或者被小伙伴喊出去玩勾引得泪流满面,我都忍住了。那远大恢弘的梦想呀,引领着一个被怨气附身的少年规规矩矩地在家写了一次作业。
可惜多么恢弘的梦想,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洗礼,过不了第二天,什么教育局长,什么要把老师开除,早抛到放学回家的路边喂了狗。跟小伙伴去弹个弹球、捉个猫猫岂不更快哉?玩得灰头土脸回家看个《舒克与贝塔》岂不幸福哉。作业嘛,抄写生字完全可以跳着抄,加减乘除就随便算咯。管他的,明天再说。
到了明天,又迎来女老师的一顿胖揍,还罚站。于是站在大太阳下边,指着脚边的蚂蚁们发毒誓,将来我一定要当个教育局长!
女老师这种生物在我们那个年代绝对不亚于刑讯逼供的刽子手。她们心思细腻,极擅奇思妙想。各种折磨人的方法,绝对手到擒来。小哥我最害怕的就是揪脸蛋子,因为我的脸蛋从小就肥硕,状似银盘,为此已经羞涩不已,要是碰上女老师今天的招式是揪脸蛋,那简直要了亲命。她一出手,脸蛋子能被揪出二里地远,灵魂都顺着被揪出去的方向能直接出窍。这揪出去还不算,她还要拇指食指捏一捏,拧一拧,然后“啪”地一松手,让脸蛋子极速回弹,一下子就弹出了好多鱼尾纹。哇呀呀,那大开大合的动静,跟动画片似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动力学。每次走出老师的办公室,小哥我得赶紧双手捂脸,不是怕人看见,是得给脸蛋子好好按摩让它尽早复原,不然怎么迎接下一次的狂风暴雨呢。
女老师们的另外一个媲美揪脸蛋子的绝招就是:拧耳朵。没切身经历的人就要问了,一个耳朵有什么好拧的,它那么屁大点,也没个肉。唉,小哥我不得不说你孤陋寡闻了。据我总结,拧耳朵绝对可以拧出千般花样。
上回旋和下回旋是一种套路,此套路又分为上回旋45度、90度、180度和下回旋45度、90度、180度,回旋的度数取决于犯错的严重程度和女老师的灵活度。
第二种套路是拎着耳朵原地拔高,此套路又分为拔到扬起脖子、踮起脚尖和双脚腾空,拔高的程度基本上取决于你和女老师的身高差。
最牛逼的是江湖小伙伴闻风丧胆的“360度大回环”,堪称终极必杀技。女老师纤纤小手一出,揪着你耳朵原地一转圈,她就变身成了巴拉巴拉小魔仙,完美!(金星老师评)。你呢?已经疼得晕得找不到北。
扇耳光,在我家那俗称扇逼兜,绝对是男女老少都通用的打人招式。通常情况下,就是照着脸上扇呗。套路嘛,一般就看你扇的频率,断断续续地扇法是势大力沉型的,一般受伤面积小,但伤得深。据群众们反应,大家还是比较喜欢面积大伤得浅的那种左右开弓,噼噼啪啪跟放小鞭炮一样美好。
可是我们有个女老师就不满足你的夙愿。她聪明绝顶,自创了互扇大法和自扇大法。这套大法真是妙啊,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偿所愿。关键是自己不用手沾鲜血,若是家长问起来,完全可以说,不是我干的!
这可苦了我亲爱的小伙伴们。碰上今天要自扇,还好点。讲台上一站,报告一下做错了几道题该扇几个,老师一声令下,便开扇。
据我研究发现,一般排在前边自扇的人惨点。谁不心疼自己呢,所以不愿意用劲,这样做风险比较大,经常扇得不够响亮,不够姿势优美,不够深得老师的欢心,于是还得重新扇。一算下来,本来该扇五个,最后得扇十个。排在后边的人一看到这种情况便能鼓足视死如归的勇气,轮到他们,便闭着眼睛左右狂扇。啪啪啪啪响彻云霄,坐在下边的同学们之前还哄笑不断,这回也被镇住了。老师呢,也终于心满意足了。
相对于自扇,互扇这种形态就比较耗费体能,为什么呢?因为比较搞笑。
你想啊,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人站你对面,垂头丧气的像个僵尸,这怎么扇的出手?
两下里再四目一对,分明觉得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商量的调调:
我们用多大劲扇呀?
轻点吧。
轻点过不了老师那关。
那也别太重好不。
不会的,你一会也别太重啊。
重不重,看你的表现!
瞬时之间,彼此就完成了灵魂的交汇。
可是,架不住大家都是扇耳光的人生新手,好多人还都是处女扇,力度就完全无法自控,忽然“PIU”一个,咦?扇得有点闷;再来“叭”一个,哎呀,扇得有点过。台上笑做一团,台下也笑成一个蛋。
轮到刚才被扇的人回扇,心里自然要算计一下刚才被扇的力度,决不能吃了亏,于是“砰”一个“啪”一个,扇得对方心里直恨刚才没下狠手,待放学了再跟他算账;扇得台下的人都看出来这小子睚眦必报,盘算着下次轮到我,可不能和他结对互扇。
看,女老师金蝉脱壳,成功把矛盾转移。
和女老师的爱恨纠缠直到上了初二初三才渐渐平息。
一过青春期,黄口小娃们刹那间变成浑身散发着暴力气息的毛头后生,哪个要跟他动武,都得掂量掂量不是。
可是不听话的学生年年有而且年年都特别多。这可咋整?
于是乎,慈眉善目的校长祭出了神器:男老师。
你可以回想一下是不是,念书前十年,男老师一般都少的可怜。到了高中,男老师们忽然成群结队地出现了。人手一把大砍刀,身上还要随意纹点奇怪的图腾,领头那个一定要帅得毫无天理,冷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不好意思,说岔了,这是古惑仔。不过,想想我们的男老师们也和古惑仔有的一拼,他们首先得有武力在身。
男老师们不像女老师偏好动用上肢,碰上不还手的怂包他们就动用下半身,什么直腿踹勾腿踢回旋踢,大约就是这些路数。不过要是不小心碰上一个头上炸毛、浑身匪气的学生,他们就没办法保持冷静。这个时候,四肢都得派上用场,张牙舞爪扑上去,打他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再说,什么师貌师尊与我何干,人生难得一回拼,拼拼才会赢嘛。
当然,总有碰上打不赢对手的背运时候,此时只能动用毕生所学的暗黑上策:跑。这一跑,就此成为校园中的千古传奇,再无洗白的可能。
聪明绝顶的男老师才不屑于跟学生像泼妇一样撕扯呢,他们自有人生哲理:没有什么事是酒搞不定的。
把不听话的那几个约一桌,啤酒来两筐,白酒备几瓶。席间彼此点烟敬酒,称兄道弟。掏心窝的话一出口,黄橙橙的酒水一下肚,直把宝宝们灌的东倒西歪,尽钻桌底。隔一日,看哪个宝宝面色不好或者还不开窍,就单约出去再喝一顿勾一勾,以示关心。
十有八九的学生就此被招安。男老师自此春风得意。
上了酒桌的男生们已然自以为升级成男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要陷入另外一个怪局。
这个怪局里,充满了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