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今年已经是独居的第四个年头,谁能想到曾经那么怕孤独的人在已婚已育的三十岁之际居然开始一个人生活。其中的辛酸苦楚自然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看似是自己选择的生活,实际好像又并没有其他选项。现如今想起曾经过往也是热闹非凡。
大学毕业之前就不说了,毕业之后第一年也是分别与同学和同事合住,虽然经济拮据但尚且还有信心斗志,一群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心安理得的穷开心,现在想来倒也轻松愉快。第二年不甘感情空窗谈起了恋爱,一无所有却又浑身是胆,卡里只有三千块钱仍然说服当时还在厦门上班的女友辞职来深圳投奔我,结束了才开始三个月的异地恋。现在再去看这件事情,只能说年轻气盛也不全是坏事,这世上多少遗憾是因为前思后想犹豫不决。换做是现在这个年纪,怕是都没有这个勇气和魄力,有些话听起来残酷但又无法反驳,纯粹的爱情确实只属于年轻人。
女友虽与我同年但比我早毕业已经先工作了两年,我猜想她不至于身无分文,而她亦看中我当时珠宝销售这听起来就很赚钱的工作,可能认为我既然敢叫她来必定是工作稳定收入尚可能够依靠。直到两人住进我事先千辛万苦在城中村找的又破又小但便宜的小单间,坐在床沿我难掩终于相聚的喜悦,说起交完房租押金买好各项生活用品我的卡里只剩几百块钱了,但好消息是应该可以坚持到发工资。我那时很单纯的认为每天有三十块钱吃快餐就能过下去,而她工作两年想必总有点积蓄,如果不想这么快去找工作的话可以先休息一阵子。但听我说完她如坠冰窟,略显焦虑地说这几年一直都是月光,买完车票来深圳也只有几百块钱了。我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接受了现实,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心理落差,多年拮据惯了过日子紧张一点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转头就问一个要好的同学借了两千块钱作为生活备用金。自此之后我屡次向这位同学借钱,由于都能在下次发工资后还清她也始终愿意提供帮助,半年之后才终于不需要借钱来生活,该买的也都买完了。因为深圳城中村租房大多都是纯空房,里面的家电家具都需要自理。
女友在知道我原来这么穷之后凉掉了一颗原以为能找个有钱人的心,但骑虎难下加上还在热恋期,恋爱脑一上头当即表示要对我这穷小子不离不弃,于是两个人还是磕磕绊绊坚持走了下来。她在七天内就火速入职了一家通勤要一个多小时的公司,那公司办公室政治斗争激烈,她在其中深受其害,唯一好处是有一半时间可以在家办公,也是这个原因让她坚持做到部门解散才辞职。那些年两人的工作都不尽如人意,特别是我,走的多半是弯路,工作几年我就完全没存下钱。但两个人的感情和生活习惯甚至价值观消费观在各种磨合后逐渐稳定达成一致。
在一起的第二年,我们终于意识到单间的生活质量有巨大的局限性,于是经同学介绍搬到马路对面的一户一房一厅。我们在那度过了轻松愉快的几年,恋爱三年后我们在父母的包办下回老家结婚,又在结婚三年父母不断催促后如期怀孕。考虑到老家的居住环境更好且方便父母照顾在预产期前一个月我开着梦想了几年的新车把她送回去了,又在半年产假结束后把连同老丈人和丈母娘接来深圳开始了一家五口的家庭生活。
这次在附近找了个两房一厅的房子,房子是刚刚翻新过的,住着还算方便,舒适就不提了当然和家里没法比。一家人的生活有喜怒哀乐,但总归是快乐多些,我的记忆里也多是其乐融融,特别是两岁前的儿子格外可爱。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丈母娘两口子实在不能接受在异地长期生活,虽不至于天天嘴上抱怨,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和不自在。在那年春节前一个月,我们同意他们老两口先带孩子回老家去。我们两人住着两房就有些空了,次年丈母娘明确表示不想再来了,让我们在外面安心上班,小孩他们会在家妥善照看。我父母因为都没退休所以也非常赞成这个提议,说孩子在老家的话他们也可以轮流带,在他们观念里出去打工的人都是这样安排,再正常不过。我和我父母因为这个问题产生过巨大分歧,不说吵架但也确实说过难听的话甚至还冷战过半年。我爸说过的话其中一句让我记忆犹新,要怪就怪你没用,没赚钱的本事就只能把孩子放家里当留守儿童。我虽然气急但又无言以对,这个问题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头顶,终有落下的一天。又过了半年,确定再也等不来他们改变心意,期间我老婆也表现的格外不安和失落,再三商量之后她决定辞职回家带小孩,孩子需要妈妈在身边,妈妈也更需要孩子在身边。
两房最后成了我一个人住,再过半年之后我也终于确定他们不会再来了,一个人搬家该丢的丢该扔的扔,搬进了一个一房一厅。因为之前住了很多年一房一厅,对客厅有了执念。不过在那住了一年后,刚好公司搬迁,我索性搬到了公司附近,这次执拗地选择了一个单间,只为追求断舍离,一切从简,直至今日。
这个单间的最大的优点在于离公司近可以走路上下班,周围交通和生活也还算方便,当然价格也较之前便宜,除此之外都是缺点。这栋楼是典型的牵手楼,距离隔壁楼不过两米,户型密集,住户多了自然也嘈杂,听力异于常人的我更是深受其扰。阳台正对隔壁楼的阳台和卫生间,住了两对河南口音的中老年夫妇,嗓门出奇的大,偏偏又有早起的好习惯,日日六点就开始在阳台上洗衣服放声闲聊。不得不说,如今睡觉对声音若是没以前那么敏感的话,定是河南大妈那大嗓门的功劳。除此之外,大妈还有开门上厕所以及洗完澡赤身裸体到阳台换衣服的习惯,这一幕幕对我的眼睛和精神都造成了持久的创伤。有一次大妈大概是刚洗完澡穿个大红色胸罩站在她阳台和刚进阳台的我四目相对,她看起来出奇的镇定彷佛没穿衣服的那个人是我,相对无言但之后依然我行我素。终于我不堪重负在阳台挂起了窗帘,于是本就没有阳光的阳台连风也快没了。房间逼仄阴暗,时常感觉住在一个老鼠洞,可是在这住两年,早已习惯了,当然只是习惯了并不是觉得好了。房子是租的,可以凑合,生活也可以凑合。
直至上个月就独居满三年整了,仍然不喜欢一个人生活,但生活总是要继续,即便眼下不是期待的样子。好在我有过那么多年的快乐能够足够治愈苦闷,有亲人和可爱的儿子让我心系牵绊可以忍受孤独,还有对将来终有一天能团聚和结束这种日子的期盼和笃定,那么现在的日子就还是可以坚持,当然我希望不要太久。一个独自在外地上班养家的男人,虽远比不上那些有能力把家人带身边的精英,但也还是挺值得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