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奥斯卡颁奖礼已于今晨(北京时间)落下了帷幕,最佳男主、最佳女主、最佳导演以及其它奖项也都一一揭晓,这盛况可真的称得上是电影界的"群星闪耀时"!因为对每一位获奖的从业人员来说,这样的时刻都是人生中非常罕见而又意义深远的,就像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所记录的那些人类历史上的关键时刻一样。
茨威格是奥地利作家,以人物传记闻名于世。但我与茨威格第一次相逢,则始于他的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至今仍惊叹于他对人物尤其是女性心理的那种细腻、精准的揣摩和刻画。
这本《人类群星闪耀时》延续了他细腻生动的文笔,记录了十二个(有的版本是十四个)人类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关键时刻,以及在这些关键时刻发挥着关键作用的关键人物。
比如太平洋的发现与巴尔博亚,滑铁卢的失败与格鲁希,马赛曲的创作与鲁日,亨德尔的复活,托尔斯泰晚年的出走,等等。" 这样一些戏剧性的时刻,命运攸关的时刻,在个人的生活上,在历史的演进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在茨威格的历史观中,正是这些罕见的或者说是偶然降临的时刻,对个人,对历史,产生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这些作用可能是正向的,也可能是反向的。
比如,在滑铁卢之战中,拿破仑率领的法军和威灵顿率领的英军陷入胶着的时候,谁先得到增援谁就有更大的赢面。
对拿破仑来说,这增援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掌握了三分之一兵力而且又距离不远的格鲁希元帅身上!但格鲁希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尽管轰隆的枪炮声使他有所察觉,略微犹豫了一下,可他最终依然选择固执呆板的守着此前拿破仑给他的"追踪普军"的命令,不肯私自赶去救援。
结果是威灵顿等到了援军,拿破仑一败涂地。
试想,如果格鲁希在听到枪炮声时,能在犹豫的一秒钟内做出"救援"的选择,那么这场战争恐怕会是另一种结局,整个历史也将为之改写。对格鲁希而言,这犹豫的一秒钟,使他失去了成为英雄的机会,再次复归平凡。
又如,法国国歌《马赛曲》的创作者鲁日,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然而一次偶然的机缘使他有三小时成为神和天才,创作出激扬人心的《莱茵军进行曲》(后改名为《马赛曲》),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产生了非常大的鼓舞士气的作用,至今仍是法国的国歌。
可是他的高光时刻也仅仅是他创作《莱茵军进行曲》的那三个小时。之后的人生中,他再也没有创作出这样的作品,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连他就是《莱茵军进行曲》的创作者都不知道。
命运之神的偶然光顾使他闪耀出短暂的光芒,随后又轻蔑地把他再度掷回原先的卑微,像划开的火柴,短暂的明亮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再如,俄国大文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托尔斯泰,毕生都致力于揭露俄国社会体制的种种弊端及矛盾,对民众所受到的种种苦难深感同情和怜悯。但是他却反对暴力革命,宣扬基督教的博爱和自我修身,认为无辜的受难反而有助于和更好地去反对不义。
可他自己偏偏又是出身贵族,过着锦衣玉食的庄园主。换句话说,他是既得利益者,他的奢侈生活是建立在其他无辜者的苦难的基础上的。对此,他深感愧疚和罪恶。
在人生的最后三十年间,托尔斯泰曾一再想离家出走,与他的地主庄园生活决裂。可囿于各种因素,终未成行。直到1910年10月,这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在自己83岁高龄的时候,拖着颤颤巍巍的躯体,从家中出走了!
他终于亲身实践了自己的主张和信念,同万千受苦的大众站在一起。尽管在出走后十天便去世了,可是这最后的"闪耀时刻",他终于能自由地用他的灵魂来向人们说话,他的生命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神圣。
这些关键时刻的到来,是人性中极其光明、果敢、坚韧的一面最好的体现,也是人性中最为阴暗、贪婪、残忍的一面的最好的体现(比如太平洋的发现、黄金国的发现)。但之所以仍然称呼它们为"星光璀璨的时刻",乃是因为无论它们对人类进程产生了正向还是反向的作用,它们都"有如星辰放射光芒,而且永恒不变,照亮空幻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