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那一刹那，压抑的咳嗽声，尖尖的指挥声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杨军。

“6床加氧，23床可以准备出去了，护理快点，马上准备上饭”一个尖尖的女声一连串的吩咐着，杨军半拉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处境，眼前是一个又一个走动的白影。

“27床，27床，醒了就点点头”尖尖的女声在杨军的耳边响起，他慢慢转头循着声音看向它的主人，那是又一个白影，那白影见他没有反应挥手在他眼前晃动了起来，“醒了啊，别乱动，你的手脚都被绑着呢，是为了防止你无意间伤害自己的”。白影似乎很忙，说完就离开了。杨军试着动了动手脚，果然，被绑的紧紧地。

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全是日光灯，头顶与墙壁上都还是水泥的颜色，好像是在哪里的停车场里面。周围摆放了一些床，他好像半躺在床上，因为他无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情况，没有眼镜的他只能看到一排虚虚的白色床的样子，上面都有人。他有些累，不想睁开眼，高度近视的他睁开眼也看不清太多，声音却是无妨的。

对面有一个声音比较老的人在说，“咳嗽不出来，难受”，尖尖的女声让他多试试，没事就咳。左边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传过，快要接近杨军的时候停了下来，“谁带23床出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渐行渐远。过了会儿，身后他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一阵浑厚的女声，“开饭了”，那味道随之钻进杨军的鼻子里，杨军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了起来。

“我饿”杨军想说话，才发现他的嘴里有东西，那东西就跟本身长在他嘴里一样。那东西深入喉咙，把杨军的口腔撑得满满的，却也不影响呼吸，好像空气直接进入肺部了。本来还好好的，就在杨军想要说话的时候，什么插进了那东西与喉咙之间，这让杨军顿时感到呼吸困难。条件反射下，杨军想要用手把它拿出来。刚才还动不了的手脚在杨军的不断努力下，终于，右手被放开了。迫不及待的，杨军抓起嘴里的东西就要往外拔。他好硬，好大，拔也拔不动，脑袋不灵光的，电影《深喉》竟然钻进了他的脑子里面，也不知道感觉是不是差不多。用尽了力气的杨军调整呼吸想要休息片刻，可肺部不断缺少的空气憋的他眼前泛白。“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这个念头一起，杨军深吸一口气，抓起那东西，动了，它动了……

“27床，你干嘛呢”尖尖的声音伴随着快速移动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杨军的手被重新绑了起来，“不要命了啊，拔出来你就死了！这是让你呼吸用的，你现在还不能自主呼吸。”

“再用它我才要死了呢，憋死的”，杨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27床是不是那个急救的？”白影扭头问着别人。

“是，就是那个”。

“奥，原来是你啊，你别急，你有心脏病你知道吧，这是重症监护室，你的手术很成功。”

杨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可肺部的憋闷让他忍不住想要说话，让护士给他一些空气。

“你别乱动，很危险，你是饿了还是渴了？”意识到杨军不能说话，护士又让，“你要是渴了饿了就等等，你刚醒下午再吃”。

杨军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憋死了，护士的废话还在继续。天神显灵，那护士终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呼吸困难”。杨军都要感谢她祖宗十八代了，点头如捣蒜。

“呼吸困难更不能动呼吸器，你等等，我去找个东西帮你”。

护士利索的转身离开，杨军脑中只有一个又一个白色数字，只期望护士能在白色数字数完之前回来，不然他要挂了。还好还好，护士马上又回来了。

“我给你清理清理，应该是痰堵住了，等下有点难受，你忍着啊”，说完，一个凉凉的东西从杨军的鼻子里插了进去。

草，插完嘴巴，插鼻子，真重口！吐槽还没结束，那凉凉的东西在他的喉咙停了下来。伴随着“兹兹”的声音，杨军的上半身忍不住跟随那插进喉咙的管子上上下下。有点难受，更多的却是一大股新鲜空气进入肺部，劫后余生的酸爽。

重获新生的杨军，这才来得及动动脑子，考虑考虑人生几大哲理“我是谁”这个没问题，他还记得；“我在那里”刚才有了答案，医院；“发生了什么”这个估计就女人的裹脚布，说来话长了。他那天伤害了他最爱的人，然后往回走，然后胸口疼，应该是被人送进医院，走了急诊，做了手术吧。也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妹妹呢，他躺在这里家里人应该知道吧，小钰……

“父母妹妹”不断地洗刷着杨军的脑神经，“小钰”却那么的遥远。人常言，奈何桥边一走，脱胎换骨立刻。杨军此刻只想离开病房，站到家人面前，好好说句“对不起”。

当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很是埋怨父母，为什么给了他一副不完整的身体，为什么让他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要给他生命，甚至于，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妹妹。他还真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