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妈妈的心情

(前情提要:刘雯为了负担儿子的医药费,去了夜店做陪酒女,也是因为儿子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在人生陷入绝境时,向她伸出援手的又是陈阿姨。刘雯在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就像胡乱抓一根救命稻草,竟然答应陈阿姨嫁给她的残疾儿子徐光羽。陈阿姨带刘雯回家包扎伤口,见到了光羽。这个十年前就认识的残疾人大哥哥,见到她态度却很冷淡,刘雯打了个招呼就匆忙退了出来,抱着孩子回去了。)


陈阿姨送走刘雯后,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拉上光羽他爸就来到光羽的房间。陈阿姨心中窃喜得就像个孩子,神秘地问光羽:

“怎么样,你觉得雯雯怎么样?”

“嗯?”光羽一头雾水。

陈阿姨拉着光羽他爸的胳膊高兴得简直想跳起来,宣布道:“雯雯愿意嫁给我们光羽!”

光羽和他爸都顿时惊呆了!刘雯的事,他们之前听他妈妈拉闲篇,大体情况也都知道,但是突然听她说,刘雯要嫁给光羽,简直不可思议!

况且,光羽不同意!

光羽从没想过自己要结婚,也没想过有人会闯进他的生活,人一辈子很短,残疾人的一生更短,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就会结束的,孤单也好,痛苦也好,忧愁也好,一切难题都会随他结束。

但光羽的想法,他妈妈不能理解,也不认同,更不会支持,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女孩答应嫁给他,他以后的人生有人陪,有人照顾,就算爸妈不在了,他也会有个依靠,不至于凄苦地走完人生。

无论光羽妈妈怎样苦口婆心地说,光羽就是不同意,他不想找麻烦,不想找个人介入他的生活,他只要静静地,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他余下的日子!他和妈妈争吵了起来,而且吵得很凶。

“你就让我安安静静过完剩下的日子,不行吗?!不要非得找些麻烦来背!”

“这是找麻烦吗?你要明白,最大的麻烦是你需要人照顾!爸妈不可能守你一辈子!没有我们了,你后半生咋办?!”

“你放心,我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一定死在你们前面!”

光羽的话,句句像刀子一样扎他妈妈的心,他妈妈都被气哭了。

“光羽,怎么跟妈妈这么说话!”光羽爸爸斥止了光羽,回过头来安慰妈妈。

“你妈妈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还这样伤她,太不像话了!你知道吗,你妈妈为了你的事,有时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光羽爸爸给光羽妈妈擦着眼泪,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你觉得你残疾,你委屈,你命苦,但你有为我们想过吗?!”

光羽被爸爸的话镇住了,确实他从没为爸妈想过什么,他只想着自己是残疾,命不好,很怨恨,很厌恶,厌恶一切包括自己!

光羽爸爸说:“我二十四岁和你妈妈结婚,你妈妈二十三岁生下你,没想到就是这种病。她每天都抱着你哭。我们俩当时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突然面对这么大的打击,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光羽爸爸拉着光羽妈妈的手说,“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垮,我不能躲,我要负起责任,给你们依靠!所以这些年,我什么都做,也什么都敢做,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光羽妈妈跟着说:“我们这些年拼命赚钱为了什么?就是为你的将来打算。我们老两口给你攒下足够多的钱,就可以找个人来服侍你,照顾你的后半生,你一点都不能理解吗?”

“就算我需要人照顾,反正我们家有钱,可以请护工、佣人,干吗非要结婚?”光羽反驳道。

“护工佣人能陪你照顾你一辈子吗?我们能放心把全部家产都给护工佣人,让他来照顾你吗?”

光羽被妈妈问住了。

“光羽,你妈妈很累了,让她歇歇吧。”光羽爸爸说,“她为你牺牲很多。你妈妈年轻时候很爱美,很爱旅游,我们去过很多地方,而且还说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人去外省旅游。但是,有了你后,我们一直在东奔西走找医院为你治病,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也没能治好。一直到你十五岁,我们才承认现实,之后你妈妈就一直守着你,照顾你,不敢外出一天,就算有要事外出,当天必须回来,再也没有出去玩过,别说旅游了。我好想再陪你妈妈出去旅游一次。”

光羽爸爸的话让光羽愧疚得泪流满面,不禁失声痛哭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世上会有SMA这种残忍的疾病,就像鬼怪一样,折磨一个孩子到中年,折磨一个家庭几十年,而不肯离去!

话说,刘雯的孩子也是这种病,但刘雯还年轻,她还可以选择。她不愿意嫁给光羽,换取她和孩子今后物质上的生活保障,她反悔了!

反悔后的刘雯就一直躲着陈阿姨,不敢出门,好在他们的店已经盘给别人,就要搬家离开了。

这天一大早,刘雯就去和她的闺蜜璐璐道别。他们的店面就是租的璐璐家的,这十年来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她和璐璐也是一起从小玩到大。说起分别有些伤感,不过说好以后要经常约出来见面。璐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但是刘雯他们已经定好搬家的日子,有些可惜,不能等到参加璐璐的婚礼。璐璐也是奉子成婚,新郎是她们的师兄,人很帅,肚中的孩子,孕检也很健康。刘雯和璐璐说好要彼此幸福,但刘雯的心里是忧郁的。她今后面临的是回到农村,守着自己残病的儿子,或许在邻村找个张三李四嫁了,有个依靠。

时间不早了,刘雯家收拾的东西也已装上了车,刘雯抱着孩子出来,最后再回望一下他们居住了十年的地方。或许她还怀着其他什么心情回望,这时她看到陈阿姨远远地也在看着他们。

自从那晚之后,刘雯一直躲着不见陈阿姨,陈阿姨就知道事情有变,曾上他们家和刘雯爸妈谈了谈,刘雯爸妈已经拉下脸,明确地叫她不要再纠缠刘雯,刘雯也不会见她。

刘雯远远地看着陈阿姨忧伤的样子,心里很愧疚,决定走之前还是和陈阿姨说清楚。

刘雯把孩子交给她妈妈抱着,独自向陈阿姨小跑过去。

刘雯来到陈阿姨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天走啊?”陈阿姨先行开口问道。

刘雯点了点头。陈阿姨勉强地笑了笑,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对不起,陈阿姨,那天是我喝醉了,糊里糊涂的才会说了那样的话。”

“我知道,我明白的……”陈阿姨赶紧说,“但是你想没想过这也许是你的真心话?”

“诶?!”刘雯觉得很惊讶,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的!”

“雯雯,你一个人带着这个娃娃,已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了,所以才在情急之下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来我们家,一切都能解决,我会给你最好的,给娃娃最好的。”

“不是,阿姨,我……”刘雯无奈地说,“我真的,和光羽哥不合适。”

“我知道委屈了你,但是我觉得你能明白体谅我这个做妈妈的心情。”陈阿姨期待地看着刘雯说,“我要给光羽找一个陪伴他,照顾他的人,这样……就算我死,也能安心的闭眼了。”陈阿姨说着就哽咽了。

刘雯觉得奇怪,但没问。

陈阿姨说:“我检查出得了胃癌。”

刘雯心想,真的假的啊?平时看她谈笑风生的,挺有活力的一个人,怎么会?不会是骗人的吧?这样弄得刘雯不好断然拒绝她。

刘雯说:“陈阿姨,我可以照顾光羽哥啊,我做你们的护工吧?我一定把光羽哥哥照顾的很好。”

“我为光羽找的是妻子。”陈阿姨严肃认真地说。

刘雯点点头,表示这个真帮不了。但是陈阿姨又说:“如果你愿意来照顾光羽,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但是你和光羽一定要办结婚手续。”

刘雯感到很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办结婚手续?

这时刘雯妈妈在催了,喊刘雯快点上车。刘雯只好再次给陈阿姨说“对不起”,然后跑了过去,坐上车走了。

陈阿姨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她的希望彻底落空,身子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漫无目的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

“陈阿姨,陈阿姨……”

是刘雯的声音,是幻听吗?为何如此真实,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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