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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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一个南方偏远的山区小城。在这样的地方人们能想到最好的就业方式是考公务员、医生或者教师,所以几乎所有的农家子弟在填志愿时不是师范就是医学院或卫校。只有县里部分稍有见识的公职人员能对自己的子女做出全面而长远的打算。

石芳芳初中毕业了,成绩不理想连高中都没考上。她妈认为自己种了一辈子地,日子过得很苦,不希望女儿将来跟自己一样过苦日子,想让石芳芳继续念书。于是,石芳芳报了个3+2师范类院校。

五年后,石芳芳毕业了,取得了大专文凭。自从大学扩招以来,应届大学生的就业压力便逐年递增。像石芳芳取得的这类文凭就业局限性就更大了,再加上她自身也实在没学到多少扎实的知识,她的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毕业就等于失业。

(2)

石芳芳在家闲散了快一年,终于等来了个机会。县里最偏远的高寒地区的学校由于条件太差,从外地招来的大学生都留不住,好的能呆个一年半载,有的今天去明天就跑了。于是县里研究决定:以后这几个乡镇的教师公招考试单独举行,报考人员只能是本县户口,文凭中专及以上。

报名工作开始了,石芳芳到县教育局报了名。等了一周资格审核名单贴在了教育局楼下的公示栏里,石芳芳早早地去看了看,她通过了。接下来就是考前准备了。

原本上学时成绩就不怎么样,现在又在家里闲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石芳芳心里慌乱没底。她和家里商量一番,为了不措失良机家里出三千块给她报了个考前培训班。石芳芳在家闲置的这段时间让她充分认识到了一份体面工作对于她的重要性,所以她在培训班里格外用心。

考试竞争不大加上自身的努力,石芳芳虽然名次不靠前,但她终究是考上了。选学校是按名次先后顺序来选。轮到石芳芳时,离班车点较近的几所学校已被选完。她选中的是不是最偏远也不近的对崖小学。和她选在同一所学校的还有个叫刘小菊的姑娘。从这所学校出发,需步行近两小时到达班车点,每天只有一趟班车,班车需在峭壁上凿出的公路上行驶近五小时才能到达县城。

选好学校回到家,全家都很高兴。母亲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炖了只鸡,做了几样农家小菜。父亲买来一瓶酒。弟弟开心地帮着摆碗筷。大家坐上了桌,父亲拍拍手上的尘土,两颊的皱纹因用力的笑容挤出了一道道深沟,“今天是个好日子,吃、吃吧,快吃”,他开心地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半天合不拢嘴。石芳芳有了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父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3)

一周的岗前培训结束后,他们坐上班车到各自的学校去上班。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对新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与期待。近五个小时的车程似乎也没多久就到了。

走了近两个小时,石芳芳和刘小菊终于到了对崖小学——这所学校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中间隔了条大河,对面是一片岩石裸露在外的悬崖峭壁。学校座北朝南,东面的一排瓦房是教师的宿舍和办公室。北面和西面的两排瓦房是教室。南面中间是校门,校门往东是食堂。旗台在北面教室的前面,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就是操场。整个学校看起来陈旧而具有历史。

全校一个年级一个班加上学前班一共七个班。教职工有十几人。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瘦高却精干。由于离家太远除去家在附近的两个本地老师,其余的人都长期住在学校里,只有在节假日或有特殊情况才会出山。路途的遥远与艰辛让人不得不克服一切可以克服的困难。

(4)

早上九点半上课,下午三点半放学。饭由学校食堂统一做,一天两顿,早上一顿下午一顿。镇上三天赶一次集,菜也就三天买一次。每次基本都是白菜瓜豆这些常见且易运输和储存的菜,随着时节的变化可以买到些附近农民从山里采来的时令野菜,如:蕨菜、竹笋、蘑菇等。

刘小菊个子不高微胖,她不太爱聊天。上完课后要么留下差生进行辅导,要么就独自在寝室里批改作业、备课或看书。石芳芳和刘小菊比起来就显得出众了许多。她身材高挑,爱说笑,上完课闲着没事就和其他同事聚一起侃大山聊八卦。过了些时日,石芳芳心中暗自得意。她对自己能和同事打成一片很满意,她认为刘小菊在人缘方面和自己完全没法比。

十几个同事里只有石芳芳和刘小菊还没结婚,其他的都早已有了孩子。石芳芳跟他们混熟悉后,这些老司机们开始将他们的三观渗透给这个小青年。石芳芳从他们嘴里了解到:家里有一定背景的人在这里呆不长,过个两三年就调到县里或县城附近去了。没有背景的就像他们一样在这儿呆到退休。至于工作干好干坏就那样,这么偏僻的地方县里的领导才懒得来管。

后来石芳芳还发现:大家对校长、教务主任、总务主任特别客气而恭敬。这三个人是这个偏远小王国的权利核心,有评优评职称之类的好事儿总是他们仨优先。

石芳芳被权利的诱惑力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的十分羡慕使她开始对这三位领导特别的恭敬,甚至开始拙劣地献殷勤。

(5)

多少个夜里,石芳芳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她越郁闷: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物资匮乏,经常停电……只有在别人问起她的职业时能暂时地满足下她的虚荣心,剩下的日子都是煎熬。她躺在床上思索:还这么年轻就注定要在这儿呆一辈子,她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亲戚也全是些穷亲戚,谁也指望不了。反复思考多次后,她感到绝望。甚至在心中鄙视和怀恨父母——都是因为他们无能给不了她丝毫的帮助。

石芳芳的绝望使她安静了一阵子。她一闲下来就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路可走。突然,她想起了一句记不清在哪儿听到过的话“年轻就是资本”。“对,年轻就是我唯一的资本,我只能靠自己。”顿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6)

有几个人张罗着给石芳芳介绍对象,她意识到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不管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不拒绝,了解一段时间后发现对方无法帮助她调离,她便找个借口推掉。怎奈她的圈子里的人都跟富贵一点儿不沾边。每次介绍的不是做小生意的就是和她一样在边远地区上班的,要么就是在外打工的。

拖了几年石芳芳也没有遇到她理想中的那个人,家里也催得紧,最后她选择了开餐馆的小黄。能开餐馆的总有些积蓄吧;再说小黄提过他家有个亲戚在县教育局上班,说不定能帮上忙呢?交往一段时间后俩人结了婚。刚结婚那阵儿石芳芳周末就坐班车往城里赶。几个来回后她实在受不了了:车少人多,超载是常有的,又挤又闷;从山里出来时车过道里塞满了东家的一背篓鸡,西家的两只羊,还有一条狗就坐在她的旁边;遇到有晕车的吐得整个车厢臭哄哄的,令人作呕;最可恶的是司机每次见了她的第一句话是“出去了?”“进去了?”让她感觉自己是个正在服刑的罪犯。加上步行近两个小时的山路让她满脚是泥,再好看的鞋和裤子都糟蹋了。石芳芳是真的受够了,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两个新婚小青年就这样聚少离多,感情也不好不坏。

可生活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的,它总要给人们掀起些波澜好显示它的存在。小黄的餐馆入不敷出关了门,他只能外出打工。他家那教育局的亲戚只是个小科员,说话不好使,石芳芳的调动是没了希望。

原本俩人的感情基础就不牢固,又长期分居。现在石芳芳充满了失望和气愤,她就更不想回那个家了。

(7)

石芳芳又开始一夜一夜的失眠。她不甘心,郁闷、气氛,怨生活对她不公。公婆家那边是彻底没指望了,还得自己想办法。

每天晚上女教师们聚在一起看电视聊天。男教师以校长为首聚在一起打麻将,四个人打,余下的“买马”。刘小菊依然自忙自的。愈是闭塞的地方人们愈无聊。女教师们日复一日的已将学校里有史以来值得聊的话题都聊了一遍。石芳芳从这些聊天中淘出了她感兴趣的信息:校长这个职务一般是靠走后门定下的,谁跑的关系硬就谁当。这可是个肥缺,每年拨下来的教育经费可不少呐!

石芳芳没事就琢磨:看来校长的后台最硬,不然怎单就他当了校长了呢?她想借校长的手为自己铺出一条光明大道。

明确了方向后石芳芳再也没心情陪大姐们聊天了。她借口学打麻将跑到了男教师们这边来,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把服务工作做得很好。没几天她俨然成了这个团体里面的“自己人”。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明目张胆地上去套近乎呀?她把茶水摆弄好后总坐在校长的身后拜师学艺,不时地提问好跟校长搭上话。

刚开始校长没在意,他真以为石芳芳就是单纯地跟着他学打麻将。可后来发现和她相遇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每次遇到后石芳芳总会凑上来聊些可有可无的话。她究竟想干什么呢?校长心里直犯嘀咕。

(8)

转眼天气热了起来。晚上大家刚开始打麻将石芳芳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条超短的吊带裙,脚上穿了双拖鞋。虽说天气渐热也没热得这么夸张吧?大家拿她打趣,说她是年轻气盛。石芳芳不回答,呵呵笑着坐到校长旁边。她离校长是那么的近,弄得校长很不自在……

大家在后面议论开了。石芳芳装作不知道:我有什么办法呢?既没靠山又没钱。我想改变命运有错吗?我可不想像你们一样在这儿呆一辈子。随你们怎么说好了。

一来二去校长不知是抵挡不住年轻身体的诱惑,还是耐不住日子的无聊与寂寞。在一个雷电交加又停电的晚上,终于钻进了石芳芳的被窝里。完事儿后,校长赶紧穿好衣裤溜走了。石芳芳躺在床上心中升腾起一阵大功告成的喜悦。她甜甜的睡去了,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9)

第二天还没等大家起床,校长跟教导主任交代了几句便走了,说是到县里去开期末总结会。石芳芳心里有些失落,她原本还设想了几种今天和校长见面的情景,校长会跟她说些什么,她该怎样回答。可是,现在校长竟然溜了!

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校长都没有露面。这段时间石芳芳一直提不起劲来。放暑假了,大家收拾好东西都回家了。一个多月的假期里,校长连短信也没给她发过一条。她就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这个假期。

终于熬到了开学,她风尘仆仆的赶到学校看到同事们在操场上热烈的议论着什么。原来,校长调走了,由教导主任接任校长一职;刘小菊因长期教学成绩优秀被派到县里交流学习去了。石芳芳脑袋里“嗡”的一声,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不是什么事情都有捷径,即使有也不一定走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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