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竹林七贤,
势必要访一访秦淮八艳。
寻一寻红尘风骨,
拜一拜魏晋风流。
关于秦淮的旧闻诗颂太多,
多得你随便摘出一个,
便透着,
胭脂味。
风尘气。
有道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今朝,寻常百姓亦能迈入这高门府邸,
方寸之间,片瓦之下,
曾经的富贵与贫贱早已经化作砂砾,
草木有情,掩埋了逝者的唏嘘,
草木无情,不肯对我轻言旧时记忆。
一个恍然间竟找不到出处,踏声而去,
本以为是何方隐士高人寻欢作乐,
却发现只是寻常乡野人家烹饪晨食。
不错,这很魏晋,
既有不拘一格的魏晋气度,
也有洒脱飘逸的魏晋风骨。
即便是寻常巷陌也离不开啜茶饮酒,
更何况王谢这种世家子弟,
他们往往能把雅与俗糅合得浑然天成,
让你一刻高山白雪,
转瞬下里巴人,
仰头羽扇纶巾,
俯首粗布糙钗。
几次从门前路过,总想着郑重其事的拜访,
结果一拖再拖,终于错过。
不过这样也好,给彼此留一个念想,再相逢,
便是故地重游,老友重聚。
到那时,便携手拜访河岸那畔柳巷烟花,
演一段旧时风骨,做一段今朝风流。
寻常巷陌,最宜怀旧,
此处是否堪比桃源?
躲在乌衣巷听雨。
有些人,值得风雨无阻的前来!
有些情怀,值得不计成本的等待!
天公不作美,索性就在这如注的雨中造访秦淮。
偌大的秦淮卸去了往日的胭脂水粉,
昨夜还浓妆艳抹的花魁姑娘。
今日便清丽娟秀的在我面前展开,
心里暗叹:
天公其实是作美的,
让我寻到了秦淮不一样的况味!
一畔是青年才俊,
一畔是锦绣佳人,
也不知谁为谁增了光,
谁又为谁添了彩?
南岸秦淮八艳,
北岸江南贡院。
怪不得才子佳人总是相逢,
这不是机缘巧合,
而是造化弄人。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世道,
欺我、辱我、骂我、害我;
却让我,
爱它、护它、守它、赞它;
你叫我,去何处说理去?
不是不知亡国之恨,
只是弱柳蝼蚁,
担不起亡国之名。
想这万种风情、一夜夫妻的烟柳之地,
端的比寻常人家妖娆几分。
你说不上它哪里好,
又说不上它哪里不好,
只晓站一站,
就会懊悔错生了年代,
错过了佳人。
有道是,
柳巷烟花、青楼楚馆、
是非之地、龌龊不堪。
可是你看,
前方那贡院砖瓦,后方那乌衣楼台,
又清白得了几分?
白日焚膏继晷,
夜晚梦里温柔,
这样的地方,
若不艳丽,
若不昳丽,
若不人杰地灵,
简直天理不容!
我藏在山重水复之中,
等你也为寻你,
一段衣香鬓影,
半生身世飘零。
旧院门,
不敢轻易造访,
怕惹了风流,
更怕,
惹不到风流!
窗外雨声潺潺,
转角一个芳龄女子吹奏着女儿情,
少女心事羞于启齿,
只能借着风声雨声,
崭露头角,
说与天地。
这里曾经住着李香君和侯方域,
是恩客与姑娘,
是才子与佳人,
有家国大义,
有爱恨情仇。
说不上哪段故事是真,
说不上哪段传说是假。
只留下这一座媚香楼,
一个紧锁的深深庭院,
假作真时真亦假,
忘不了鲜血勾勒的桃花扇。
这门外曾经不知流连过多少羽扇纶巾,
一门之隔,
饶你功成名就,
富贵泼天,
都得耐心等待,
这世上最卑微的女子遴选。
你猜猜,
究竟,
谁戏弄了谁?
谁亵玩了谁?
谁是谁的玩物?
谁又是谁的嫖客?
时至今日,
那楼台上的女子,
零落成泥碾作尘。
清风穿堂,
暗香如故。
夜夜点亮,
艳旗高帜,
照亮了一响贪欢。
恰似沙漏,
耗尽了良辰韶光。
待灯尽,
人便亡。
一往情深,情深而不寿,
人不能太求圆满,一旦圆满,
连天都嫉妒,
而你我又斗不过苍天,
到底只能落得个唏嘘白头。
曾经,我以为秦淮河畔的女子身世凄苦,
是毁在了她们一副昳丽姣好的皮相上,
却不知,真真是毁在了那剔透聪明的才学上。
原来《女戒》并非全是愚昧无知,
至少它保佑了天下大多数女子,
不知世事,方可容于世事。
若时间有裂缝,
我愿纵身去寻你芳踪,
潋滟浮光千万里,
怎奈,亡人心事不曾知。
只能留在这楼内,
苦苦吟诵,
在歌楼上听雨的少年,
窥探到了沉睡的红烛,
大红的罗帐,
只是那帐内的人,
再也唱不了软糯的吴侬腔调,
为答谢一番盛情,
只能托予天地,
送我一场雨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