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青岛,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为了看一下这些百年前留下来的房子。
我站在街头久久望着它们的头颅,它们的皮肤,它们的身姿。身边川流不息,耳中风声充斥,眼睛之中是一片世纪风雨之后的平静,不骄不躁。每一处都饱含着沧桑和悠久,石缝之间又嵌下了多少言语。周围是街道,一条属于现代中国的街道。绿树还是围绕着它们,黄色的墙壁似乎一直都不如红色那般引人注目。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日夜不息,月月不息,年年不息,还好人们记住了那顶帽子。
时间倒退到1897年,在山东西南部的一个小县城里有两个德国传教士被当地帮派分子杀死。这两个人的尸体便化作了鞭炮的引线,被中国人点燃,本想用来去除驱除鬼怪,却因为身体羸弱没来得及跑开而炸到了自己。然后这声巨响给了那些人“前进”的方向,大大小小的军舰突降海港,炮筒指到了巡抚家里的烟囱前。深宫里的那位大手一挥,割了吧,免得伤口溃烂到其他地方,于是一个巨人开始变得残缺不全。
后来,在一个深夜里,那些人闯了进来。看上的东西,抢了;看不上的,烧了。土地是最好的财富,那么就建造房屋吧,让子子孙孙都居住下来。然后木头运来了,石头运来了,设计师的图纸运来了,工人们齐刷刷的干起活来,一座座开着天窗耸着尖顶的房子站了起来。这里的资源被他们尽数取来任意采用,从此有一部分区域再也不能随便踏入,陌生的旗帜开始存在于这个城市的上空。
再后来,房子和人们和平相处着,可是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却没有停止。直到他们的头领再也支撑不下去那个王冠。军官们走出昨天还在嬉笑的俱乐部,士兵们把枪背上,不过这次再也不是向前走进了。军舰轰隆隆的开走,旗帜最后一次被海风刮起。他们始终是一个过路人的心态,像嫖客一样,提起裤子离开,什么都不管。可是这里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善良的人又重新走进隔绝多年的区域,满目空荡,没了人影。只有那些房子还依然不知道为什么的立在那里。
人们抬头审视这些奇怪的建筑物,商议着如何对它们进行处置。有人说,拆了吧,洋鬼子留下来的东西咱们可不要;有人说,留下吧,好歹也是一砖一瓦搭起来的,可不能败坏。当大家都陷入争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怎样的一句话,最终这些房子留了下来。我想那个人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才让这些不会张口说话的东西没有遭到处罚。以至于今天我们才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看到这些房子。
建筑是无罪的,可它却承载了太多。应该属于它的和不应该属于它的,都交给了它背负。幸好它遇到的是这座城市。城市允许了这些历史记录者们的存在,这是一种高贵,高贵到野兽也无法夺去胸中的仁爱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