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有些大，车窗上结了一层水雾。因为天气原因，所以即使在高速路上，司机师傅还是不敢开的太快。车内开了空调，有些暖，容易使人犯困。昨晚半夜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几乎没有睡了，一大早就出门，买了今天早上的这趟车赶了回去。所以现在实在很困，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2013年秋天，刚踏入社会不久的我在一家外企做文案工作，晚上加班也是常有的事。经常出公司门才发现下雨了，秋天的雨还是有些冷的，不像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总能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秋天的雨就小气的多，每次连绵细雨就冷一次，不知不觉就到冬天。就像好些年前读高中一样，但是每次秋天的雨夜都会和室友一起撑伞回寝室，每次路过操场都会想多转转，那时和李溪就是这样从高一到高三上学期度过的。每次她总是喜欢故意去踢路上的积水，给别人和自己都弄得一身水，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她这个习惯，每次都会离她远远的，看她乐在其中。

下班回到家打开电脑，每次都会收到很多邮件。其中大部分都是上级领导的各种文案要求和修改稿，随意看了看便关闭了，不想在家里继续做这些事情了。关闭网页前看到未读邮箱还有一封，点开来看是李溪写的。大概浏览后就删除了，没有回复。其实，我已经有快三年没有主动联系过李溪了。有些感情说变就变了，没有所谓的什么永远。

终于到了车站，我急忙下了车，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市殡仪馆停了，我下了车，走了进去。站在李溪那张黑白照的前面，我的瞳孔似乎失了焦，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来，把眼泪擦擦。”一张纸递到我面前，是谢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比昨晚电话里更低沉。“等会就是我们这些朋友去送行，还有一些仪式，我们先去那边坐坐吧。”说着他带我到一旁先坐下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毕竟听说你们没联系了。”谢源并没有看着我，“昨晚给你打电话，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来，我也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而后又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李溪这么久没联系的？”

“是她告诉我的，有次晚上她喝醉了，就说出来了，她说是你们之间闹了很多的矛盾。”

“哦，这样啊……算是吧。”其实我并不想提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哦，对了，怎么没看见肖伟啊？”

“他啊，说是有事要晚点到。怎么，你昨晚没和他联系过吗？”

2009年夏天，我和肖伟意外的进入了同一个大学。

其实在之前，我们的交流并不算太多，虽然在同一个班，虽然每天都能见面，但是大部分关于他的事，我都是从李溪的口中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李溪那么了解他，也许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好朋友的关系吧。和肖伟真正熟悉起来是后来的事了，因为恰巧我们都加入了一个社团，所以平时一起做事情，见面的机会变多了，加上大家都是高中同学，所以能聊的也多。

大二寒假，高中同学聚会，李溪没有来。吃饭的时候，谢源坐我旁边，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李溪没有来。

其实当时和李溪已经没联系了，但想着又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告诉谢源。所以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来，我更是不会知道。我只是摇摇头。

他说是因为李溪和肖伟分手了，怕见面尴尬。

“什么？他们两个分手了？”我一脸诧异。

“对啊，就是上个月的事，肖伟给我说的。”

至于原因，我并没有询问，其实大概我也能猜到。

“哦，对了，那你是不是喜欢肖伟啊？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啊。”

“什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他，你想多了。”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

找到第一份工作后，肖伟来帮我搬家。突然想起了谢源聚会时给我说过的那件事，就随意问了肖伟。当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些很奇怪的理由，具体什么现在我也记不得了，无非就是些性格不合，距离问题之类的。

“谢源。”远远的，就看见了肖伟，他走了过来，“我不算迟吧。”

“还好还好，马上就该我们了。”谢源的声音有些低。

“欧阳，你什么时候到的啊，坐的早班车吗？”肖伟把目光突然转向了我。

“是坐的早车，到了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这么迟才来？”

“项目策划没做完，上面催的紧，熬夜一直赶……”“喂喂，走了，该我们了。”没等话说完，一位同学就催着我们去前堂献花默哀了。

看着眼前黑灰色的照片，发现李溪似乎有些变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女孩了。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大一，那个时候的她比照片中这时的她要好看很多。虽然那之后都没再见过面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到底过得怎样，每次同学聚会也没来，只是偶尔从谢源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但我一直觉得，她应该过得很好，毕竟，她是那么不可一世，无所不能。

“所以确定是李溪自己喝醉了发生车祸的吗？”仪式完后，肖伟在门口突然停住。

“我听其他同学说验尸报告是这样的，反正报告表明李溪当晚喝了很多酒，至于她到底为什么喝那么多酒然后开车，我们就无从知晓了。”谢源也表示很无奈。

两年前的冬天，这座难得下雪的城市也飘起了雪来。那时肖伟刚好被调到了这座城市来。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变多了，以前只是偶尔朋友聚聚，现在是没事就找我蹭饭，说是自己一个人吃太无趣了。

那年除夕夜，也是他的生日。那年我们都因为工作的事情没能回家，所以两个孤单的人只好一起过年，顺带给他过生。晚上还是在我家吃的饭，他带了一瓶红酒来，说是要有生日的气氛。后来红酒喝完了，说是不尽兴，又买了一些啤酒来喝。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醉了，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模糊中，记得他似乎一直在说话，说我的手艺很好，说他现在的老板人不错，说自己的任务还有多少没完，还说到了李溪。他说当时他们分手其实是他先提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喜欢过李溪，不过后来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她，所以提出了分手。当时听到这话，我的酒似乎都醒了，不过我没回应他，我不知说什么好，然后他就胡乱说起话来，直到醉倒在沙发上……

“肖伟，你什么时候回去？”走出大门，我问了他一句。

“不知道，可能后天吧，明天要回家一趟，怎么，要一起走？”肖伟站在我旁边看着我。

“我明天想去李溪家一趟，你能陪我去吗？”

“可以啊。不过你去有什么事吗？我记得你们没联系了啊”肖伟的表情有些疑惑。

“呃，就是想去看看……”

“好吧。”

坐在去李溪家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想起以前高中时的样子。当时暑假最喜欢去她家，她妈妈很热情，经常给我们做好吃的，那时一去就是在她家住几天，每天快乐又简单。而现在，一切事情似乎才发生，太多的记忆涌上来，分不清时间分不清地点了。

到了李溪家，她妈妈正在收拾她的东西，看到我们来，眼睛就开始发红，有些湿润。她说李溪上次回来还提到了我们两个，说我们两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酸酸的，没想到她现在还是这么想。而肖伟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头，我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哦，肖伟啊，我想起来了，李溪好像有东西要我给你。她上次回来说放在衣柜里，说是如果你来就给你。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不当面给你，哎，看来这傻孩子是故意的。”李溪妈妈说完走进房里。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出来，“应该就是这个吧，你打开看看吧，肖伟。”

肖伟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手链。他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这是你送给她的啊？”我看了看手链，是条女生的。

“嗯？哦……是…是的。”肖伟吞吞吐吐的，回答也很结巴。

我也没有再问，李溪的性格我挺了解的，也许是她觉得分手了，这些纪念品，礼物就应该还给肖伟，她留着只会难过。

后来，我们从李溪家出来，刚下楼梯，肖伟突然停下了。

“快走啊，愣着干嘛？”我拉拉肖伟。

“欧阳……”肖伟看着我，“其实那个手链……”

“怎么？手链怎么了？”其实此刻我在内心感到有一种很奇怪的氛围，总觉得肖伟会说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来。不知怎么的，手心开始冒出汗来。

“没，没怎么。就是想问你觉得漂亮不。”肖伟挠挠头，没有看我。

“哎，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漂亮，特别漂亮！”我拉住肖伟的衣角，“走啦，时间不早了。”

在回去的车上，收到经理助理的短信，说让我过两天准备去三亚出差。突然想起去年夏天，我和肖伟碰巧都被安排到三亚去出差……

其实大一的寒假，我们就来过三亚了。那时还有李溪和谢源。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而且此趟来是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意的玩了。

事情做完后，我俩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休息，那天晚上，我们去吃了上次吃的海鲜然后去夜市随便逛了逛。

“欧阳，你有没有想买的啊？”

“没有。这些东西都差不多，以前大一来的时候不是就买了很多了吗，我记得当时李溪买得特别多……”话没说完，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提这个名字了。

“好吧，也难得你不想买东西。不过我看那边那个卖首饰的不错啊，记得上次你和李溪不是在那里买了东西吗？”

“哦，好像是吧。怎么，你要去买吗？”我望着那家店，问肖伟。

“算了，那全是女生的东西，我又没女朋友，还是别。”肖伟的表情有些尴尬，看着挺搞笑的。

第二天上午出发去机场，我在酒店门口等肖伟等了很久。后来他匆忙赶了过来，说是自己出去办点事。

“你再不快点我们就错过飞机了，到时候你负责啊。”我开始抱怨起来。

“对不起嘛，早上突然想起有些事。你看我现在不是赶到了吗？”肖伟嬉皮笑脸的，看着也生不了气。“走啦走啦，别错过飞机了。”肖伟推着我上车。

李溪的葬礼差不多结束了，也回了家一趟。第三天回去急忙收拾了点东西就准备去三亚了。

上飞机前，谢源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我马上要上飞机了，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吧。”

“欧阳，我真的没开玩笑，李溪真的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应该是定时的，她说什么让我原谅她没有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之类的话。还说肖伟喜欢的是你，让我帮肖伟，说他太懦弱胆小了。”

“哦哦，是这样啊，我懂了。我要挂电话了，空姐提醒让我关机了，拜拜。”挂了电话后，我才反应过来，刚才谢源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李溪真的有发定时邮件吗？如果有，那她那些话是不是真的，难道肖伟真的喜欢我？不不，绝对不可能。肖伟怎么会喜欢我？我在内心一阵思考后，决定还是安心睡一觉，等下飞机再说吧。

晚上到了酒店，打开电脑，突然看到有提醒一封邮件未读。点开一看，发件人是李溪，发送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过，难道真的是定时发送？为什么给我也发了？我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邮件。

“欧阳，此时你读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了吧。以前给你发的邮件你都没有回复，但我看到你有确认邮件，就已经很开心了。欧阳，对不起，大学的时候，我误会你，导致最后失去了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后悔。你知道吗？肖伟和我分手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虽然他没说，但我心里知道。那天他说发现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才明白过来，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在一直纠缠着他。但是，在过后的几年里，我始终都放不下，我觉得这样下去太累了，所以我选择用这种方式得到解脱。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肖伟的错。

还记得上次我们去三亚一起看上的那个手链吗？有次我在肖伟那里发现了，后来才知道他去买了，我以为是他准备要送给我的，所以就留下了。直到去年他才告诉我，那个手链是准备送给你的，但看我戴上了，也就没有要回。去年他去了一趟三亚，又买了一条。不过他太粗心了，有次聚餐弄丢在餐馆，幸好老板认识我们，把那条手链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他。所以，属于你的两条手链都在我那里。真的对不起。

欧阳，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可以明白肖伟的心意，他太胆小了，不敢给你说。但是你要好好珍惜他……”

读完李溪的邮件，我整个人僵住了。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突然，电话响了，接过电话，是肖伟。

“喂，欧阳，你到了没有啊？怎么都不说一声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肖伟，我们前天在李溪家看到的那个手链是送给我的？”我的声音有些低。

电话那头似乎像没有人一样，很久很久没有声音……

“欧阳，你应该看到李溪发的邮件了吧。我也收到了一封。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没错，我是喜欢你，不过，我并不强求你答应我，我觉得我太过懦弱，不敢对你表达我的感情。以前和李溪在一起是我的一个错误，我以为我喜欢的是她，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喜欢的是她旁边的你。欧阳，能和你做这么久的朋友，我很开心。我也并不强求你能喜欢我，有时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其实就很好了，我很知足。有时，没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先这样吧，挂了哦……”肖伟急忙挂断了电话，没有等我说话。

我放下电话，整个人直接愣住了，先是李溪的邮件，再是肖伟的电话，所有的信息来得太快，我无法接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肖伟，我甚至选择了逃避，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庆幸在三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不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怎么去面对李溪。

几天后，我办完事回去，刚下飞机，谢源就打电话过来“终于接电话了，我都要急死了。”

“呃，刚才在飞机上，所以手机关机了，什么事啊？”

“我的天，你还不知道吗？肖伟今天去澳大利亚了，他向公司申请，刚好在那边有一个职位，他这一去，估计要很久才回来了。”听到谢源的话，我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欧阳，你赶快去啊，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估计肖伟的飞机还没起飞…欧阳！”

而此刻，我并没有说话，我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我的似乎失去了意识，没有去思考任何东西，而当我缓过神来，发现一片阳光灿烂，阳光照射在我的眼睛上，有些刺眼。我慢慢的走出机场，上了出租车，对司机说：“麻烦到郊区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