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
2014.09.16
曾经很喜欢王小波的书,他的那一套书仍然是我的珍藏,虽然是大学里读的书,但现在仍然能够汲取很多的营养。他看的还是比较远的,只是走的太早了。
《我的师承》
到了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我读到了王道乾先生译的《情人》,又知道了小说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文字境界。道乾先生曾是诗人,后来又做了翻译家,文学功夫炉火纯青。他一生坎坷,晚年的译笔沉痛至极。请听听《情人》的开头的一段:
我以及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得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备受摧残的面容。”
《我为什么要写作》
当然,如果硬要用一句话直截了当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是:我相信自己有文学才能,我应该做这件事。但是这句话正如一个嫌疑犯说自己没杀人一样不可信。所以,信不信由你吧。
道乾先生和良睁先生都是才华横溢的诗人,后来因为他们解除的文学素养和自尊,都不能写作,只能当翻译家。就是这样,他们还是留下了黄钟大吕似的文字。文字时用来读,用来听,不是用来看的——要看不如去看小人书。不懂这点,就只能写出充满噪声的文字垃圾。思想、语言、文字时一体的,假如念起来乱糟糟的,意思也不会好——这是最简单的真理,但假如没有前辈来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啊!
有时我也写点不负责任的粗糙文字,以后重读时,惭愧的无地自容,真想自己脱了裤子请道乾先生打我两棍。孟子曾说:无耻之耻,无耻矣。写作我在文学上是个有廉耻的人,都是多亏了这些先生的教诲。对我来说,他们的作品是比鞭子还有力量的鞭策。提醒现在的年轻人,记住他们的名字,读他们的书,是我们的责任。
米兰昆德拉说,小说应该像音乐。有位意大利朋友告诉我说,卡尔维诺的小说读起来极为悦耳,像一串清脆的珠子洒落于地。我既不懂法文,也不懂意大利文,但我能够听到小说的韵律。这要归功于诗人留下的遗产。
我们永远无法得知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有位,只在这尘世走一遭,我们既不能与尘世相比,也无法对来世更加完善。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怀疑三部曲》
我从很年轻时就开始写小说,但一直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写,写的是些什么。直到大约十年前,我在美国读《孟子》,深刻地体验到孟子的全部学说来自于一种推己及人的态度,这时才猛省到,人在写作时,总免不了要推己及人。有关人的内心生活,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例子,就是自己。以自己的品行推论他人,就是以一个个案推论无限总体。在统计上可以证明这是很不可靠的做法,但是先贤就这样做了。自己这样想了,就希望人同此心,这种愿望虽不合理,却是不可避免。一个个案虽不能得到可靠的推论,但是可以成立为假设。这是因为要做出假设,可以一个个案都没有,虽然多数假设都受到了一个个案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