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金国把自己亲手打下来的辽国城池卖给宋朝,收获的是真金白银。
宋朝花钱买来的却是几座空荡荡的城池,城里的人口财物全被金国人掠走了,连鸡毛也没剩下一根。
但是,有了城池就需要派兵驻守,而当地已经没有任何税源和粮食来供养军队,宋朝只好从别的地方调运兵员和粮食物资来守卫空城。
宋朝的军费开支更大了,老百姓的日子更苦了。
当宋兵被辽国人追着打,童贯无计可施,求金国帮忙的时候,女真人就已经看出来这个貌似强大的帝国实质上弱不禁风。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把这个老大帝国打趴下。
金国之所以愿意卖地,不过让宋朝代为看管,他们相信自己随时都可以收回这些城池,而且还会让宋朝支付巨额利息。
这样便宜的买卖岂能不做?
据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对宋朝还是充满敬意的,坚持不与宋为敌。对于宋朝提出的要求,基本都能满足,所以童贯买城池的想法也得到了支持。
辽国灭亡后,金兵俘获了众多美女,完颜阿骨打整天泡在女人堆中,日日笙歌,夜夜交欢,美酒加美女,时间不长便把身体给整垮了,不久便一命呜呼。
完颜阿骨打一死,他的弟弟完颜晟接了班。这位兄弟可不像他哥哥那样对宋朝有好感,他看重的只有地盘、人口和财物。他觉得之前和宋朝签订的盟约有失公平,宋朝必须支付更高的价格才行,于是产生了对宋朝动手的念头,只是还缺少一个借口。
当初,辽国入侵,宋朝军事力量薄弱,皇帝畏战心理作祟,因此签订城下之盟,做了契丹人的小弟。
“澶渊之盟”在赵官家看来有辱宋作为天朝大国的国格,真宗因此耿耿于怀,为了掩饰治国的无能和内心的虚弱,事后便找茬把保卫大宋主战立功的寇准罢免,还用各种各样祥瑞事件来粉饰太平,并效仿秦始皇登泰山封禅,以炫耀功业。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澶渊之盟”使宋、辽两国停止了敌对,获得了和平,不仅增强了文化交流,而且促进了经济往来。
精明的宋朝人在两国贸易中获得丰厚的回报。仅从贸易一项,宋朝从辽国人手里赚到的钱数都数不清。相对于贸易获得的巨额利润和丰厚的税收,宋朝每年给辽国的那点有数的钱物,简直就是毛毛雨。
如今,辽国被灭,女真人建立了政权,随着完颜阿骨打之死,宋、金“海上之盟”时候建立的那点战斗友谊很快便烟消云散。
徽宗亲手培养起来的武装组织和新兴国家开始调转矛头攻打自己,这是徽宗不曾想到的。
宋金盟约规定,在不属于自己打下来的地盘上,不可以招降纳叛,但宋朝无视这条约定,人家金人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却在后方捡便宜招降纳叛占地盘,收罗了一些契丹兵将和契丹汉人,授人口舌,给了金人攻打宋朝的理由。
金主完颜晟命令使者前来谴责宋朝,还派出他的骑兵部队恶狠狠地向着宋军杀过来。
宋徽宗的日子立即变得很不美妙。他赶紧派出了心中的战神童贯去解决问题。
这时候的童贯已经六十多岁,官已经做得够大,如今已退休在家,本想歇下来安度晚年的,但皇帝遇到困难点他的将,他也没法,只好硬着头皮带兵出征。
童贯年轻时候有过的一点豪气早已经在官场中消磨殆尽,人老了,却更加畏难惜命,见到如狼似虎的金兵就会尿裤子,根本不敢和金人开打。徽宗却一直念念不忘他手里这张“王牌”,遇到战事,还正儿八经把童贯作为中流砥柱来使用哩。
童贯不情不愿地来到抗金前线太原。
如今的太原已经成为抗金的前线。太原北面的雁门关也不再是过去宋辽对峙时候防御辽国的雄关险隘,早变成金人的后花园,人家随心所欲进出,横冲直撞就跑到晋中平原来牧马了。宋朝想管管不了,只有干着急的份。
童贯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他想女真人是自己力主扶植起来的。如今前来问罪,他出面去说说好话,再花点钱买哄一下,也许能给个面子就退兵了。于是就派出使者以访问的名义去金营,想摸摸金人的底牌。
金人对使者指着鼻子大骂,斥责宋朝不讲道义,招降纳叛,收留了金人的叛徒张觉,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并派使臣前来下战书。
童贯已经看出来火候不对,心想这次坏了,金人玩真的。他小心谨慎地侍候着金使,送给金使丰厚的礼物套近乎。他对金使说:“两国交兵这么大的事,怎不事先告我一声呢?”
金使见童贯这么客气地恭维自己,也知道宋朝肯定打不过金国,就给他出主意说,这次金国的志向不小,花钱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赶紧把河北、河东割让给金国,向金国赔不是,或许可以暂时避免这场灾祸。
童贯听了这话,慌了神。他知道金人这次目的明确,糊弄是肯定不行的,花钱也买不来太平了。
至于金使提出割地求和的条件,可不是童贯能够做主的事情。更何况,当初是他借口收复失地,力主联金抗辽,亲手把女真人扶上马,才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时候打不过人家,再提出割地求和来,不被皇帝砍头,也会被大臣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怎么办?童贯彻底没着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惹不起,就躲吧!
童贯要跑路,手下的将士们不乐意了。有个叫张孝纯的太原守将就大声谴责童贯说:“金人背弃盟约,侵犯我大宋领土,大王应该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你临阵逃跑,把河东丢给敌人,河东丢了,河北咋办?”
童贯嘴还挺硬,摆起他的领导架子来,怒斥道:“我的任务是宣抚,不是来守卫疆土的,你要我留下来,要你们这些将帅有什么用?”
张孝纯眼见留不住童贯,叹息道:“童太师一生威望那么高,国家遇到大事的时候,却畏首畏尾,抱头鼠窜,不知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天子。”
张将军都替童贯臊得慌,觉得他对不住皇上。童贯自己可没有那样劳什子的心理负担,早一溜烟跑回京城去也。
金兵来势汹汹,京城岌岌可危。徽宗惶惶不可终日,更没办法处理眼前的危局,就想着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去,于是决定按照一些大臣的建议,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逃命去了。
童贯逃回京城的时候,徽宗已经把皇位传给了太子,正准备着向南逃跑。
钦宗于王朝危难之际继位,主战派李纲等人效仿前朝寇准的做法,请求皇帝亲征,或许能够挽救危局。钦宗也想以祖宗为榜样,赵官家的血性被激发起来,也认为御驾亲征能够鼓舞士气,击退金兵,于是命令童贯留守京城。
童贯怕死,不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说太上皇更需要他保护,坚持要随着徽宗跑路。
童贯自己跑不说,还带着一大帮子人随太上皇一起跑。
童贯手下养着一支近万人的亲军部队,这些人平时只负责给他看家护院的,这时候,他领着这支队伍保护他和徽宗逃跑。
太上皇要逃跑,弄得汴京城人心惶惶,人们携家带口,争相跟随徽宗跑路。徽宗出城过浮桥的时候就出乱子了。一座小小的浮桥后面挤着成千上万的人都想过桥,太上皇是过去了,后面的人怕落下,唯恐走得慢被金人赶上,争先恐后涌上浮桥,这时候便发生了踩踏事件。
人们争着抢着过河,哭声,喊声,吵闹声,呼救声乱成一片,严重地拖累了逃跑队伍的行进速度。
童贯看队伍乱哄哄的不像个样子,就命令亲军射箭,一下子射杀了一百多人,逃跑路上的啼哭声和伤者痛苦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像是给这支逃跑的队伍送葬的哀乐。
童贯下令射杀百姓和士兵的做法彻底引发众怒。
从朝廷官员到民间百姓,众口一词谴责童贯的罪恶,弹劾的奏章堆满了钦宗的御案。人们把这些年童贯做下的恶事全部挖出来,彻底撕碎了笼罩在他头上的光环。
为谋官不惜招来金人,为逃跑无故杀死平民,欺君罔上,临阵脱逃,残害异己……够了,童贯的罪恶罄竹难书,这些罪恶以让他死一百次都够了。
如今国家出事了,童贯虽然不是最大的责任人,但这时候他的名声已经臭了。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出来负责,童贯的官儿够大,已封王爵,事儿做的不地道,尽失民心,而且他还是招来金人的罪魁,得,就是他了,正好拿来祭旗,也好平息一下百姓心中的怒火。
钦宗决定拿童贯问罪,于是下旨贬了童贯的官,削了他的爵位。这样的措施还是不能服众,钦宗就继续贬斥童贯,一直把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监贬到军营做了士兵,即使这样,还是不能安抚朝野愤怒的人心。
钦宗刚刚继位,实在不想摊上一个杀大臣的不厚道名声,原本不想开杀戒的,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钦宗对童贯其实也已恨到牙痒痒,见民意如此,也就以顺应民意为由,索性下旨斩杀童贯,还把人头割下来挂在汴京的城门楼上示众,以安抚人心。
这位一生以谋求富贵为己任,作威作福二十多年,曾被封为郡王,头上笼罩着无数光环的老太监,终以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方式谢幕。
荣华富贵转眼空,童贯的结局正应了江湖中那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