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后,老师一声令下,大家都朝着小小的门口蜂拥而出,整座楼瞬间嘈杂无比。
在人声鼎沸的楼道里,此刻清清的世界仿佛静止了,就算被踩鞋、被推搡也全然无感,全身上下能感知到外界的只有脸颊和眼睛,而现在眼睛能看到的范围也仅限直前方三米。
清清最近发现陈行楷一直盯着她。一开始以为是偶然,现在发现不是。
其实清清和陈行楷在高一的时候就认识,细细回想起来,陈行楷第一次“盯”她早在一个学期前就已经发生了,只是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清清和陈行楷刚分班,高一下学期开学不久的一个晚上,在人挤人水泄不通的学生服务部,那是清清第一次发现陈行楷在人群中盯着她,那时自卑的清清觉得陈行楷是在看站在她旁边的非常漂亮的闺蜜。陈行楷当时眼神的炙热程度连当时误以为自己是旁观者的清清都感到脸红心跳,羡慕不已。
而今,当清清发现陈行楷眼里的主角是自己的时候,感到了惊喜和无措,对于一个青涩的女孩来说,清清不懂得怎样去应对这样炙热的目光,即便这个目光没有别人起哄,只有她自己感受到。
时间渐渐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中逃走,清清最近心绪非常混乱,她好像开始喜欢陈行楷了。隔壁班这样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们每天一定会相遇。陈行楷去洗手间时路过清清的教室总会往里看,清清坐在哪他都知道,别问为什么清清知道他往里看,女生对于视线模糊范围内的异性的眼光总是格外敏感,仿佛身体的某一部位也长了眼睛一样;而清清课间也会被英语课代表拉着一起去办公室,这一路途会经过陈行楷班的走廊,而他几乎每个课间都会在走廊上,清清其实对于去英语办公室这件事又期待又抗拒,上去时还好,直接背对着陈行楷就上楼梯了,回来时就必得和陈行楷打个照面才能回到本班教室,她实在觉得尴尬,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早上着急出门,把裤脚箍在了长袜里头,失态又无所适从。
很多很多次的对视,在拥挤的楼道、三两成群的课件走廊、美术课上、开水机旁、跑操时、早操时、体育课上、食堂排队时······很多很多的场景,在每一晚入睡前清清的脑海里都会不停地放映,白天的学习任务繁重,清清无暇回顾这些瞬间,所以每晚睡前的这短短的时间已变成了她一天之中最宝贵最期待的时间了。清清觉得,她应该是恋爱了。
清清每天都沉浸在这样恋爱的小欣喜中,会在体育课上看陈行楷打排球,她觉得陈行楷好像知道她在看他打排球,不然为什么他打得那么厉害,击球时跳得那样高;也会在放学后倚在窗台躲在窗帘背后看他打篮球,陈行楷穿着23号球衣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正是清清喜欢的男孩模样。清清突然意识到,完了,她真的真的是喜欢上他了,而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清清最近觉得内心很焦灼、很痛苦。好朋友晓楠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天到晚拿着陈行楷调侃清清,一开始听到时,清清大吃一惊,晓楠怎么会知道。其实清清痛苦的根源并不是晓楠,而是她觉得为什么陈行楷喜欢为什么不说出口,她开始猜忌陈行楷到底是不是喜欢她,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即使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都已经对视过几千几百遍了,这其中难道不能说明一些什么吗,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喜欢她。
清清百思不得其解,她开始讨厌陈行楷。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不在一起,他是不是太骄傲了,觉得先开口的人就是输了,还是因为不够喜欢。如果不够喜欢为什么要每天盯着她,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如果论输赢,陈行楷一开始就输了,那这样他自己感受输的孤独和痛苦就好了,为什么要拉她下水,她本就心如止水的,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受别人打扰。如今倒好,他闯入她的世界,觉得水波惊骇却丝毫不进行补救。他未免也太坏太讨厌了吧。
陈行楷似乎没有清清那么多想法,每天还是该盯清清盯清清,该打球打球,释放他那该死的魅力,有没有喜欢清清,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承认他内心的答案。清清就没那么好过了,她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她恨陈行楷的懦弱,恨那些给他送早餐的女生,也恨那些在他空间里踩来踩去、写下暧昧留言的他的“红颜知己”。清清不止一遍在心里发誓,如果能重来,她再也不要遇到陈行楷,再也不要走入他的圈套。
其实说起胆小,谁不是呢。
清清和陈行楷,谁都没有说出口,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其实清清有鼓起勇气找过陈行楷,给他写过纸条,加他的QQ,给他发信息,积极地“说”出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只是因为要毕业了吧,陈行楷始终没能对清清说出那句喜欢。清清也知道,陈行楷不喜欢异地,所以她暂时说服自己释怀了。
清清是个天生骨子里就带着自卑的女孩,她觉得可以得到陈行楷的喜欢她大概花掉了她高中三年90%的运气,她在陈行楷的身上也找到了自信,她知道自己身上也有着吸引别人的特质,并不是自己小世界里想象的那样丑陋,她也可以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清清和陈行楷的开始从对视开始,也由对视结束。2018年5月的某一天,记不太清了,陈行楷搬着一摞书从校门口走出,清清从校门外进来,擦肩而过,没有一句话,走出好远清清都没敢回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陈行楷也在看她,这一次清清没有躲闪,用最后的对视送她这三年来唯一喜欢过也讨厌过的人离开学校,祝他前程似锦。
至此,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至此,他们仍未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