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养一方人，北方的女人普遍高大于南方人。初见荣华姐的时候，我一眼即看出她是北方人。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她报上名字的时候，我瞬间想到这首诗。
可是，她尽60载的人生轨迹上遍寻不着荣与华二字。
每天一大早，她走出不足十平方米的出租屋，与务工人一起辗转于各个小区的物业，擦楼道、捡垃圾、护养花草。每天做足十个小时的工作，才算心满意足。
起初的时候，我与她严守着雇工合约，每周来家里扫洒庭屋三次，每次四个小时。彼此都不曾说本份之外的芝麻绿豆。
有一次，她按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个小时，我又有数约在身，不能推迟出门。她心里急做起事来就有些手忙脚乱，我见她焦急，就反复安慰说，做不完没关系，反正家里不是很脏，明天来再继续打扫。
结账的时候，我没有扣除那一个小时的工资。她涨红了脸，仿佛那一个小时的工钱不是她应得的薪金极力推辞。
她头发灰白，但身体高大健壮。然而，我读不懂她的脸。脸上一看就是常年在外的肤色，上有很多寒风吹出来的血丝。
她是极干净的女人。一季只穿一件外套，下班后洗干净，第二天穿着干活。她有一件棉布的兰花衬衣，衣袖上已经洗得泛白，让你觉得岁月虽无情总会留一些温暖给你。
每次她擦玻璃的时候，我都喜欢坐在窗前拿一本书看，通常我都不看，与她闲话些家常。
有一天，结束工作的时候，外面大雨倾盆。俨然她出不去家门，我便留她吃水果，俩个人聊起了身家世事。
她与老公是在乡下生活，有二个儿子。大儿子因为嫌家里穷初中没毕业就早早学开车，替人当司机。
北方夜里冷，车外面苫着车用帆布，第二天早上起来，父亲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送到医院，命是保住了，因为大脑缺氧，生活有些不能自理。
小儿子在家与儿媳妇安心务农，没有惹祸但日子也过得捉襟见肘。
大儿子不甘心又来北京打工，是物业的保安，找了一个保洁，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已经九岁了，在姥姥家寄养。
三年前又生了一个儿子，把老母亲接来北京带孩子。母亲见儿子挤在不足十平方的铁皮房子里，夏热冬冷，心里心疼儿子，带了二年孙子就没有再回乡下。
每天走马兰台一样奔波于每个业主家里，每个月也六千余的收入。但基本不花钱，给二个儿子各二千，自己留二千养老………
她与我正坐在地毯上吃草莓，可是，我仿佛看见她正吃着人间的酸苦。
现在，我读懂了她的脸，那是对苦难生命的一种无畏，就算生活让你匍匐，你也要努力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