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寻因
沈童和郑远鹏随着姚旭东来到了市图书馆查找宝塔县志。果然发现宝塔县以前有一座传说是镇妖的宝塔,后来在清末的乱世当中被损毁了,里面也的确有一些现在看起来很有神秘色彩的记述。他们将县志当中清朝嘉庆年间绘制的地图,与现在宝塔市的规划地图进行对照发现他们办公所租的那片儿厂房果然就是以前宝塔的所在地。莫非真的是什么邪祟在作怪?沈童和郑远鹏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对姚旭东所说的事情多了几分相信,甚至内心深处很赞同这个说法。
他们又去翻1958年的旧报纸,找到了医院那场大火的新闻,就在那一天新闻的头版并排着两个头条新闻,都是火灾,一个是市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另一个就是宝塔钢厂的几个厂房,从照片中可以看出那一片焦黑的残垣就是他们的工作室现在所在的位置。难怪那几个厂房明显比其他的厂房要新一些,可能是后来又在原址上建的。
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是简单地天灾人祸可以解释,看来在那片儿厂房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看,钢厂这边有一个幸存者。”郑远鹏捋平有些褶皱的报纸,指着一行字有些激动的让他们看。果然报道中写着在钢厂有一名工人由于闹肚子去厕所,回来就发现他所在的厂房和周围几个厂房都着起了大火,他被一泡屎救了命。“咱们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如果找到他咱们应该可以了解一些情况。”沈童抬头看着姚旭东和郑远鹏说道。
几经辗转他们打听到当初那个幸存者现在以拾荒为生,外貌特征的描述与他们见到过的那个拾荒老人极为相似,而那个拾荒老人对于那片儿厂房和镇妖塔的故事都很熟悉,基本可以认定那个老人就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而寻找那个居无定所的人也着实耗费了些时间,眼看着邹斌和瑶瑶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们三个也是越来越心焦。
也是凑巧,在近郊找了拾荒老人一天的三人在回城的路上远远看到拾荒老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似乎是喝了点酒,身子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憋憋的蛇皮袋子在身后拖着。沈童和郑远鹏、姚旭东看到老人后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奔到近前,老人用满是油腻的黑手揉了揉眼睛,打量着跟前气喘吁吁的三个年轻人,用力的盯了很久,似乎认不出他们三个了。沈童喘着粗气的给老人介绍他们几个,老人听完了这才想起来这三个年轻人以前在哪里见过。沈童也不继续和老人客套了,赶紧把邹彬和瑶瑶的情况告诉了老人,哀求老人给指条明路。老人听完后似乎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定定的站着并没给沈童什么回应。沈童有些着急又不敢催促,只能攥攥拳头让自己冷静一下。
老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小伙子,当时我就去告诉你们,那个地方就不是活人该待的,可你们谁都不信我说的。现在来找我,我也无能为力啊。”说完老人抓起掉在地上的蛇皮袋子转过沈童他们三个就要继续走。姚旭东一把抓住老人的袖口带着哭腔的说:“老人家,求您了,求您了,我们的两个朋友现在躺在医院,呼吸越来越微弱,您,救救她们两个,他们还那么年轻......”姚旭东不但迷信还有些情绪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老人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们跟上,走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半边院墙坍塌的破屋,老人钻进屋子去拿出几块塑料布铺在院子里的老树下。几个人坐了下来以后老人清了清浑浊沙哑的嗓子,讲起了这个怪物的来历。
唐朝末年,皇帝昏庸无能且耽于美色酒气,对于朝政不闻不问,只是苛以名目繁多的重税以供享乐。致使政治腐败,宦官专权,由于国力衰落需要借助于藩镇的力量,导致了藩镇的势头日趋强大,与朝庭长期争权斗势,战乱不断,整个社会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在这种乱世就会有一种妖物借民怨幻化成身着红袍的牛鼻怪,唤做虚耗。没有人真正见过虚耗,都只是传说虚耗的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腰里还插有一把铁扇子,以偷盗活人的灵魂为食。
相传唐玄宗曾经在梦中见到一个小鬼偷盗了自己地玉笛和杨贵妃的香袋,玄宗叫住小鬼,鬼自称叫"虚耗"、喜欢偷盗他人的财物,但是它并不满足于偷盗有形之物,也能偷去他人的欢乐、使他变得忧郁,到最后就是偷盗别人的灵魂,让活人变成只有呼吸而没有思想和觉知的活死人。虚耗本身就聚集了众多横死之人的怨气,而滋养虚耗的东西就是活人的意识,吸收了越多活人的意识,虚耗就越强大。
老人年轻时候和一名云游至此的术士相识,术士看出了老人所在车间就在镇妖塔的塔基上,而虚耗虽然被镇妖塔伤了元气,但是经过多年的聚势俨然又已经成了气候。老人后经过术士指点,知道虚耗最惧浸过公鸡血的藤条,他就用藤条做了腰带成日价系在身上,这才逃过一劫,但因为他的这一行为也在后来十年动乱的时候被打为右派,闹的一身伤病,最后只能靠拾荒为生。当年火灾过后那个术士也想要除掉虚耗,但是奈何虚耗借着两处火灾又壮大了不少,术士只是伤了它道行,并没能除了它,虚耗遁走后,宝塔市虽然暂时平静了,看来经过这些年的聚势它又卷土重来了。
八、恶战
沈童、姚旭东、郑远鹏三人每人都带着一个盘装了四五根公鸡血浸泡过的藤条的背包回到工作室,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天际线上燃烧的橘色云朵遮住了马上快要下山的太阳。平时就有发现,傍晚时分这片厂房上空就会有大群的各种鸟雀飞过,像是要逃离这里一样,但是今天看到这个场景觉得甚是诡异,因为知道了这些燕雀原来是为了躲避夜晚到来后在这片厂区游走的虚耗。
入夜,沈童他们三个都哈欠连天,歪歪扭扭的躺在沙发上打盹儿。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这声音不像是男人的,也不像是女人的,有些沙哑,在沙哑当中还伴着尖锐,似乎是不同声源发出的叠音。随着这一声的尾音消弭在浓重的黑暗当中后,第二声马上接踵而至,接着就是一声急过一声,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声不断从四面八方响起,他们像是困在了被这可怕的叫声所建造的一所迷宫当中。
沈童他们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四处望去却看不见是什么在发出这一声声的怪叫,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三个人都慌了神儿,散开来四处寻找。沈童走到仓库后部查看,见并无异常,后门也紧紧锁着。这间屋子只有两个进出的门,都在他们一进工作室就马上顶住了,二楼的窗户也全都栓死了,看来虚耗想要进入屋内根本不需要走门窗。这时听到郑远鹏一声惨叫,沈童连忙转过身向前面跑去。只见郑远鹏趴在地上,后背上有一个巨大的脚印。姚旭东也从楼上跑了下来,看到这个脚印腿一软差点跌倒。
沈童感觉从背后一阵腥风卷了过来,他忙扑向一边,身体借着力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顺势靠在了墙边。待他们两个凝神去看原来沈童站着的地方时,便发现在地面上留着一摊黑色腥臭的油状物。
浑身像流淌着血一样的虚耗,一手拿着一条腿,一手拿着扇子,用一条腿站立在沈童的面前。鲜红的血在留到地面时瞬间化为黑色,那应该就是死去人的戾气所积而成。虚耗轻轻扇动扇子,沈童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急速下降,身上的汗也快速蒸发,周身散发出缕缕白烟。沈童的牙齿控制不住的碰撞着,身上的衣服也变得越来越重像沾满了水,在初秋的夜晚竟然入赘冰窟当中,被水的深处不断地拖拽着。沈童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虚耗的面前,四肢着地,想要抬起头,发现是那么的困难,头只能越来越低,终于一头栽在了地面上,身体像被吸在了地上一样,每个关节都与地面挤压着。
姚旭东在见到虚耗的时候就吓得钻到了沙发底下,这时他正看见,沈童趴在虚耗面前的地上浑身颤抖,手臂下面是从虚耗身上留下来的一滩黑色液体,而液体正在逐渐向沈童的整个身体延伸。每当液体多浸泡一点沈童的身体,那个部位就会像触电一般颤抖,抖动的频率快的有点不可思议。姚旭东战战兢兢的摸了出来躲到了到了桌子后面,捡回了自己掉在地上的装公鸡血藤条的背包。本来胆小的他这个时候深深地呼吸了两次,给自己鼓了鼓劲,告诉自己,如果现在不行动,沈童挂了虚耗还是会收拾自己的,还是要搏一把,做好了思想建设后姚旭东把终于还是从桌后跃了出来,用沾满公鸡血的藤条向虚耗的后背打过去。虚耗吃痛,转过身,一双没有瞳仁的环状大眼盯着姚旭东,姚旭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虚耗一声怪叫便向姚旭东扑了过去,姚旭东心里一紧,知道自己估计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于是闭上了眼睛等死。眼睛虽然闭上了,但是嗅觉却异常灵敏,姚旭东任由那股腐烂的腥臭灌入自己的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嘴把晚上吃的壮胆饭全都吐了出来。
虚耗被姚旭东一口食物夹杂着胃液的呕吐物喷了个正着,嗷的一嗓子躲到了一边。姚旭东等了一会儿觉得那股腥臭离自己远了,于是眯着眼睛偷看,当看到虚耗正在甩着头,怪头之上挂着自己的呕吐物,原本殷红的脸上长出了一层黑色的细小泡沫之时,惊得睁大了眼睛。虚耗见甩不脱那些食物残渣,转身面对姚旭东,那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变成了两只黑洞,深的像是可以把人吞噬掉。虚耗伸手把别在腰间的扇子拿了下来,准备向姚旭东扇过去。
“啪”的一声,一根赭红色的藤条打在虚耗拿扇子的手上,虚耗的扇子脱了手,手上也立即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深沟,沟里的黑色液体迫不及待的喷涌而出。沈童摇摇晃晃的站着,手里拿着沾满公鸡血的藤条。
姚旭东看沈童虽然虚弱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兴奋地一蹿几步与沈童站到了一起,伸手从背包里又抽出了一根鸡血藤条。虚耗甩了甩手,用站在地上的一条腿猛蹬地面,身体腾空飞起了一丈多高奔着沈童和姚旭东就扑去,同时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半条腿抡圆了向沈童他们打了过来。沈童和姚旭东一左一右的避在了左右,同时用藤条像鞭子一样,劈头盖脸狠命的抽打着虚耗。虚耗顾头顾不了尾的左突右冲,想要逃出这公鸡血浸泡的藤条所鞭织的阵网,但是却似乎使不出来那浑身蛮力和妖邪之气。不多时,虚耗身上就满是一道一道的黑色鞭痕,当中流出的黑色油状物不多时就在地上积了一大滩,而虚耗的身子也小了许多,像是逐渐被那片儿黑色液体融化了一般。沈童和姚旭东不敢松劲儿,咬紧牙关挥动手臂仍然力道不减的一鞭一鞭抽下去。随着地上的黑色液体越积越多,虚耗小的已经抽不到了,沈童和姚旭东这才停下了手,这口气一松两个人几乎同时跌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想起了刚才一场恐怖的恶战,真的像做梦一样。
九、尾声
沈童和姚旭东扶起昏迷的郑远鹏,只见郑远鹏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任由他们两个怎么呼喊摇晃都没有反应,与当时邹彬和瑶瑶的情形如出一辙。他们跌跌撞撞的把郑远鹏架出了工作室,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把郑远鹏送到医院,他们谁也没有再留意虚耗留在地上的那一滩滩黑色腥臭液体。
医生看到他们浑身污迹满脸倦容的又送来了一个叫不醒的人,觉得也很头大,之前的两个人现在还在病房里没任何起色,这又来一个,真的不知要如何治疗,只能暂时先收治了。
沈童和姚旭东把郑远鹏送到医院后就分手各自回家。回到家沈童洗去了身上的污秽,这时困意像藤蔓一样爬了上来,本来满脑子的胡乱思绪突然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沈童倒在床上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这一睡便再也没能醒来,原来虚耗虽然化作黑水,但是并没有消失,沾在沈童他们身上的那些污迹可以依托人的记忆重新长成一个拇指大小的虚耗,虽然法身被沈童他们坏了,但是元神却并没有散。太平盛世时没有那么多横死之人,虚耗也只能蛰伏,但如若恰逢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它便可以迅速恢复元气为害一方。
沈童和姚旭东也躺在了邹彬、瑶瑶和郑远鹏的身边,安静的睡着。
三天后医院莫名起了场大火,火势蔓延异常迅速,三百多医护人员和病人根本没时间逃离都葬送在了火海当中。虚耗,又长大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