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奋战,我想死一次。
和平年代,黑发人送白发人,战争年代,白发人送黑发人。横飞的肉块,撕心裂肺的哭喊,枪火炮弹的呜咽,沙石四溅的世界,空洞迷茫的双眼,烈火灼伤的皮肤和心灵…我踏过一战的敌营,我踱过二战的高领,双刃飞舞,子弹上膛,无数条脆弱的生命弹指一挥间湮进黄沙。我享受着,像恶鬼一样贪婪,我享受着匕首刺进敌人身体,更疯狂的吸食着那肆意喷溅的鲜血。我崇尚战争美学,我认定暴力征服一切,穿上军装迎风立在堡垒,嗜杀冷血挥斥方遒,我是杰出的军事指挥官,我是王,我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我将战火、灾难、死亡从这里带到那里。绝望…绝望…绝望…侵蚀着我每一寸肌肤,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激动的战栗。人类说,我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枪林弹雨,我想死一次。
礼乐奏响,红玫瑰漫天,偶尔几片花瓣滑落在刀尖上,寒芒穿透它们柔软的心脏。那迎面走过来的,迎着礼炮声踏步来的,身着军装的人的肩上扛着染成茜素红的棺材…那是欲望和掠夺的红,那是妖艳夺目的灵魂,我昂首,抬起高傲的下巴,因为我看到了为首的人抬着的,是我的遗像。
汗水淌过锁骨,黑暗里我睁大眼睛,拼命伸手想抓住逐渐远去的梦魇,我扼住自己的咽喉,在窒息的绝望里流泪欢笑…我,活在幻境了!
荧幕上,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灰色的的脸庞,黑色的眼睛,阳光无法穿透灰尘,却悄悄落在士兵眼底。英雄安息在史册里,英灵却徘徊于钢锯岭的悬崖边,无休无止的提枪冲锋。道斯的执着使他即使深处炼狱也没有放弃信仰,一次又一次冲进烽烟里,一个又一个决绝的背影,这个信徒将上帝带到每一个饱受战火摧残的地方,带进每一颗绝望的心灵中。
那些狰狞的脸,血肉模糊的身体,那些颤抖着往前进攻的士兵,那些从空中撒下的血花猛的唤醒了我大脑深处,封藏已久的信念:和平。
我敬佩道斯老先生,却不羡慕抑或有半分想法做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我会和那些士兵一样,笑着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他的确是,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蠢蛋,他也是一个勇敢无畏的蠢蛋。作为一个战争主义者,我固然不会因他改变立场,也不能追随他的背影。因为,我崇尚的骄傲和杀戮在他面前一文不值,我的勇气与野心在他的信仰之上宛如尘土。
我永远无法做到,像他那样像他的上帝那样,爱着世人,无悔的甘愿献出生命的拯救世界,我自卑极了。
他的故事已完结,他在和平年代笑着安息。今夜,我站在楼顶,寒风灌进衣领,我张开双臂紧拥夜色,眼角晶莹还未来得及拭去。我想死一次,在漫天的黄沙里,在炮火的嘶吼里,在信仰的挣扎里,我想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