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能解决什么问题？
除了「治饿」，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可以说，用吃饭来解决问题是世界最蠢行为之一。
前几天看《出租车司机》，马丁·斯科塞斯真是好笑，孤独与迷茫值得大讲特讲吗？真有独特的时代意义吗？1976年溃烂的伤口，40年后依然不曾愈合。
不要为驾驶座上的罗伯特·德尼罗担心了，担心也没用，这个人没救了。把注意力放在美丽的雏妓朱迪·福斯特身上吧，这个12的小姑娘，间接导致了里根总统的被刺身亡。
你对她哪一场戏印象深刻？没错，我也是，和德尼罗在餐厅吃土司的表达很是传神。
她才12岁，不肯念书，五官还没长开，呲着牙笑起来像只小动物。她衣着暴露，露出纤细的胳膊、腿、肚皮，十根手指也细细的，捏着橙色的面包片，仔仔细细地均匀涂满果酱……
对面的德尼罗看着她，劝她回家，回学校，不要再在那个地方做事。一遍遍重复着说。——对，就是这个出租车司机，把白套裙的女公务员约出来时，带人去看色情电影；把一只雏妓约出来吃饭，呆子一样干坐着劝人从良。
这顿饭解决了什么问题呢？德尼罗希望福斯特回家做好女孩，福斯特笑得一脸烂漫，继续做她的雏妓。德尼罗自己顶着酷到自恋的莫西干头去刺杀总统候选人，铩羽而归，心中戾气难平，又去福斯特的工作场所练习射击……
影片最后，德尼罗被无罪释放，又做回了「出租车司机」，坐回驾驶座，在莽莽的灯红酒绿与香车美女之中穿梭，他又遇见了白套裙的女公务员，但没遇见雏妓。
他自己还记不记得，有个餐厅的午后，他们一起吃东西，他努力地想改变一个12岁小姑娘的人生。
后来，面包片没能解决的问题，被子弹头解决了。
相比1976年的德尼罗，1994年《饮食男女》里的老朱更加可笑。
圆山大饭店的国宝级主厨老朱，靠着每周末的家庭大餐维系和三个女儿的关系，然而四个人各持一角落座后，面面相觑，谁也品不出滋味来。
饭桌上一大桌子菜足够四十个人就餐，然而父亲和三个女儿都各怀鬼胎，哪里吃得下。父亲想挑明自己正和邻居谈恋爱的事，信奉上帝的大女儿恨嫁不得心烦意乱，独立要强的二女儿看好了房产要搬出去，看似乖顺的三女儿瞄准了女伴的男朋友虎视眈眈……
有事说事才是正理，靠着珍馐能吃出感情来吗？老朱虽然水平高，可是失去了味觉，谁能知道他做的菜到底怎样？
莫言有一篇散文，《吃的耻辱》。他和朋友去吃饭，被人笑话「看看莫言吧，吃的一上桌，又奋不顾身了」。后来他听了母亲的劝，赴宴之前吃两个馒头、喝两碗稀饭，果然饭桌上「温良恭俭让」起来，他等着被表扬。不料有个人说：
「看看莫言那个假模假样的劲儿，好像他只用门牙吃饭就能吃成贾宝玉似的。」
这篇散文的最后，莫言写道：
当然也有宁愿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的朱自清先生，但人家是伟人，如我这种猪狗一样的东西，是万万不可用自尊、名誉这些狗屁玩意儿来为难自己。
再回看一下这篇散文的题目：「吃的耻辱」，莫言确实只从「吃」里得到了耻辱，并没有因为「吃」促成什么大事，即使与朋友「增进感情」都没有。
有一种「吃」是无法避免的，你只能硬着头皮去。你明知道一顿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也只能和所有别的人一样，努力让它看起来「和谐、美好、增进感情、值得回味、有意义」……
但是它带给你的快乐，远远不如自己泡一碗方便面。
End
2017.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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