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温柔

10年六月,天高云淡,紫外线直射,不少按捺不住的秃顶老头和不秃顶的老太太在这个夏季被炎热相继带走。新闻联播过后,夜晚照例砸下来,遗憾的 是,黑暗也没能堙没满城满心的喧嚣与燥热。第一节自习课下,我们倚在半人高的阳台围栏上,不言语,目光翻过学校护墙,大片的瓜地,瓜田里没有拿着管叉的闰 土,只有依稀的坟茔,坟茔上光影迷离。西风无端撩起,抚动你的发稍,空气里漾出淡淡的薄荷味,我浅浅嗅一口,说:日子真慢,慢得只能用一生来爱一个人。坟 茔往外,灯火幢幢,小贩扯着嗓子叫卖:绿豆汤,黑米粥,藕粉,凉粉。铃声乍响,我转身瞥见你嘴角的莞尔,恍惚看见佛主坐化。

13年 8月,太阳仿佛猖狂了一整个世纪,断了欲念的老头老太太们还坚挺着。又是一年相聚、又是一年离别,又是一年觥筹交错。三年没见,却念了三年,没有闰土的瓜 田也彻底没了,校园从外到里粉刷一新,满墙满桌的涂鸦也被一一拭去,轻松抹掉了一代人的印记。人群中,第一次见到裙装的你,一席米黄,包住大腿小腿前臂后 臂。晚上的饭局,菜真难吃,老板心黑,小瓶装的稻花香和小瓶装的二锅头兑了水,女生就着隐约的回忆深深浅浅的聊,男生就着还能吃的几个菜深深浅浅的喝。后 来,不尽兴的几个嚷着要唱歌,小县城里的KTV音效真差,隔音真差,楼上楼下房左房右都是嘶声力竭。我只记得,枕在你的膝上,借着酒劲,絮叨了一夜。我 说:时间真快,那时候真年轻,以为可以用一辈子来爱一个人。我说:人在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时候总是想着如何死去,以为生命终结,就能挽留,就是永恒。第二 天,你送我到车站,我坐在溅满泥渍的中巴车里,看见熙攘人群里米黄色的你,那么简单,那么纯粹,我掏出手机打了四个字:跟我走吧!你转身,没有掏出手机, 车缓缓开动。

20年六月,太阳直射北回归线,之后南移,看着变老的最后一批白毛老头老太太也被带走了。南纬31度,西经68度,资 本主义真是地广人稀啊,举目往左、举目往右、举目往前、举目往后,天地悠悠,全是大片荒原,和电视电影里的资本主义一样干净,和电视电影里的资本主义一样 阴冷。我拨通你的电话,说:我在阿根廷,在你脚下,在这个星球上离你最远的地方,你说,没有什么能打败距离,你说,没有什么能打败时间,可是,我好想你。 阿根廷冬天的风拍着身旁租来的车,老迈的皮卡嘎吱闷响。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回应: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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