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非首发,首发于话本小说,ID折竹夫人,有部分改动。文责自负。】

南安久久伫立在江畔,脸色如月色一般苍白凄明。

今日是韩束的大婚之日。

想必此刻,新娘已经站在他身边,许下海誓山盟了吧。

她还没有看过,韩束穿新郎服的样子呢。一定,如同陌上郎君吧。

这世上,最期盼韩束幸福的人,就是她啊。哪怕痛彻心扉……哪怕孤身一人万劫不复,她也祈求韩束能幸福。

她爱他。

情之所起,命之所以。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停下,这颗喜欢的心。

脑海中倏然浮现出韩束精致温柔的眉眼,如丹青圣手用湖毫勾勒出的江南朦胧烟雨,却漠然冰冷,厌倦着南安对他的爱。

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可南安却爱上了韩束。

"阿束,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爱你。"

韩束却不顾她的解释,几乎是疯狂的地推开了她:“南安,求你,放过我吧,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南安第一次遇到韩束,是在高二的时候。南安从小没了母亲,父亲酗酒后便时常打她发泄。她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孤僻自闭,不讨人喜欢。

南安没有什么朋友,大家在闲着无事时,偶尔也会以取笑她为乐。那天是文艺晚会,班里一群女生拿着一件红色jk水手制服,逼着她穿上。她被挤在人群最中央,窒息与无助像海水一般淹没了她。

当南安被逼到了最深处,人群却突然散开了。韩束站在她面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向了她。

“没事了,起来吧。”

南安半跪在地上,双眼赤红,轻轻地发着抖,急剧地喘息着,如同一只柔弱无助的小兽。

“没事了。以后哥哥罩着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韩束蹲下来抱住南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啊,仿佛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轻声细语安慰她,给她一个温暖如斯的怀抱。

这之后,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韩束总是帮南安,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韩束是这个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乐观向上阳光,与黑暗孤僻的南安仿佛是两个极端。韩束拉着她的手,将她一步一步地带向了光明。

可是韩束不知道,南安竟然在心里,悄悄地爱慕着他。



外面夜色黑暗,阴沉沉地笼罩在南安的心头。

逼仄狭小的室内恶浊的酒气弥漫,她蹲下来,收拾脚下摔碎的酒瓶和玻璃渣。

每次,回到家里,那种压抑会让南安几近崩溃。

“韩束……”又是一个彻夜难眠的晚上,月明星稀,秋蝉支离破碎的低鸣声久久的萦绕在耳畔,让南安有些心烦意乱。

难以控制地,她又想起到了韩束。

这便是她此生的白月光,心头朱砂吧。

“韩束……”南安吞下几片安眠药,盯着外面青黑色的天空,犹豫了几次,还是拨通了韩束的电话。

“怎么了?”清澈干净的声音响起,仿佛这室内的黑暗都被驱逐了不少。

“有点……想你了。我睡不着。”南安吞吞吐吐地道。

“嗯,那我陪你聊聊天吧。”韩束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也没睡?”南安问。

“嗯,刚陪女朋友聊完天。她跟你一样,也睡不着呢。”

身体中的血液就那样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寒意直直逼入心脏,她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你有女朋友了?”南安的声音颤抖。

“嗯。你是在怪我没告诉你吧,我前两天刚表白成功,还来不及告诉你呢,对不起啊,兄弟。”

“我有点累了,再见。”南安生硬地挂断了电话,阴沉沉的黑夜压迫得她难以喘息。

韩束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如果喜欢她,又怎么会去找女朋友呢?

自卑和痛苦压抑在心头,南安的双眼逐渐赤红。

“南安,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没有告诉你我有了女朋友,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韩束紧紧地盯着南安的眼睛,“我根本……我和你根本就没有……”

就在一个小时前,南安对韩束的女朋友说,我是韩束的女朋友,你离他远一点吧,韩束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爱的人是我,你知道吗?

南安看着韩束的女朋友落荒而逃,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韩束,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南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几乎是在乞求。

韩束倒退了好几步,伸出手想安抚她,却最终颓然闭上眼睛。

“南安,你可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我们都需要静一静,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南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疯狂地大喊:“我不会轻易放手的,生生世世我都要纠缠你!至死不休!”

这之后,南安一直跟着韩束,哪怕韩束逐渐开始厌恶鄙弃她。

直到那一巴掌落在她脸上,直到鲜红的请帖落在她脚下。

“南安,我要结婚了。”韩束轻轻地对他说道,眼睛里全是冷漠,还有一丝淡淡的疲惫。

“这么多年咱们都纠缠不清,我也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求求,你放过我好吧。”

南安几乎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韩束渐渐远去。

这一次,他们真的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往昔的喧嚣红尘永远安宁下来了。此后不再纠缠,不复疯狂执着。

南安只愿停下那颗跳动的温热的心,结束这一切。

风渐渐大了,肆意逐流,她的身子如同被遗弃的嫁衣,单薄脆弱。

纵身跃入湖中的那一刻,南安笑了。

“韩束,愿你此生,幸福安康。”

你会不会记得……有一人,曾那么执着不舍地爱过你?

我说过我要等你一辈子,但是…….对不起,我食言了。

湖底冰冷,一点一点剥离了她温热的心跳,寂灭了那些难以复燃的爱恨缠痴。

止住心跳,止住,爱他。

蓝铃草清甜的气息传入鼻尖,阳光照射在脸上,酥酥麻麻的。

南安缓缓睁开眸子,只听得窗棂噼啪一响,一个身着藏蓝色绣乾坤纹骑射服的少年跃入房中,身手利落。

“阿南,你可算是醒了。”少年清秀的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为了韩公子那个薄情男,不值得。”

“你是谁?”正当他拽着南安的手喋喋不休的时候,那人儿秀眉紧蹙,抽出手来,苍白青紫的唇儿轻启,“这是哪儿?”

一声惊叫响起,少年失手打碎了一盏琉璃宫灯,紧接着,整个郡主府都传遍了小郡主失忆的消息。

房内,南安听那小少年的絮叨,终于听出了几份眉目。

原来,她这是穿越附身到了北渊国梁小郡主南安身上。

这小郡主年幼失去双亲,老王爷因为叛国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只有年幼的南安被长公主保了下来。

小郡主自幼就喜欢韩束韩大人,然而,韩大人却是冷心冷情,招惹完小郡主后就狠心抛弃了她,说是与小郡主做不成兄弟就割袍断义。

小郡主本就体弱多愁,一听这话,冲动之下跳下了御花园的锦鲤池,昏迷了足足五天五夜。

原主的记忆如同断了线的电视机屏幕,雪花般簌簌地向南安涌来。

“韩大人,求求你,求求你喜欢我,哪怕一分一毫也行。”

“南安,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如此胡闹!”

她死死拽着韩束的衣角不放,抬头,只见那人绛唇微扬勾出冰冷的笑意,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刻薄:“南安,你给我听好了,我喜欢的人是阿栀,你这副尊容,让人如何喜欢?”

南安生性懦弱,长相又偏柔顺乖巧些,北渊崇尚武力,而南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在很多人眼中,她是个废物。

南安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抓着被褥,骨节发青,脸色也是苍白如纸。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个懦弱的废物……”她喃喃道。

“啊?你说什么?”眼前这个小少年,便是韩束的弟弟,韩肆。此刻,韩肆微微凑近前来,想要听清南安在说什么。

“无事。”南安推开小少年,疏离淡漠。

她素来不喜欢与人亲近,除了阿束。

“你这么冷冰冰的做什么?”小少年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南安忍不住心软了。她略略凑近了些,右手拍了拍小少年并不宽阔的肩膀。

“韩肆弟弟,你也长大了,要懂得避嫌。”南安学着原主的说话方式道。

小少年噘着嘴更委屈了:“你对我哥可不是这样!”

乍一听到故人的名字,南安的眼神冷了下来。

上一世,她为了他坠河而亡,他却新婚燕尔无动于衷。

这一世,韩束仍是这样对待这副躯体。

无情无义,撩完就跑。

“韩肆,你先离开吧,我不太舒服。”南安道。

头有些晕眩,她看着韩肆离去的背影,仿佛有光打在小少年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像极了救赎。


数九隆冬,京城的雪落得格外薄凉。

南安披着苏绣白蟒狐皮披风,一袭烟青色大袖衫,寒风撩动着她的墨发,那如画的颜容中带着几份悲怆。

“阿南姐姐!”韩肆从背后抱住了她。小少年刚狩猎回来,整个人暖乎乎的像是一个汤婆子。

南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抽身避开。

“你哥哥何时回来?”她开口,声音冷得像是万年冰潭。

“阿南,你今儿怎么这么不对劲?是不是站在风口着凉了?快进去。”小少年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觉得烫,这才放下心来,推着她进了屋子里。

“我只是有些想他。”南安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南,你也知道我哥哥的性子,他是不会喜欢上你的。”少年俊俏的脸上全是无奈与悲哀。

大雪漫漫,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整个京城银装素裹。男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持剑,一身墨色金丝琨边的战袍,衬得整个人异常英伟。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京城外将士跪了一地,他薄唇轻启,只是冷漠:“韩肆呢?”

“他……在郡主府邸。”步兵队长为难地道。

“胡闹!”韩束狠狠地一掌拍击在马尻上,策马疾驰,整个人犹如一阵风。

“韩肆!”

炉子上温着酒,阵阵甜香。小少年正挽着南安的手撒娇,却不料一声怒喝传来,吓得他一下子松开了手。

“兄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若是再不回来,怕是你就这么被人给拐跑了!”

南安淡漠地瞥了一眼韩束,只见寒风中那人遗世独立,身姿伟岸,如同一只鹤,高傲的不得了。

与现世中的韩束截然不同,此刻他带着几分阴沉,而非阳光。

一看就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久经沙场,人也带着阴气。

南安表面上冷淡,心底却是惊涛骇浪,如同被蝴蝶翅膀扇起了的风暴。

她还爱着韩束。就像瘾,戒不掉。

长剑出鞘,带着刃唳,直指南安的喉咙。

“王爷,还请不要让我为难。别招惹我弟弟,否则……”

南安的心头刺痛,仿佛滴着血。

在韩束眼里,原来她就是这样的人,勾引他弟弟,以此来胁迫他。这样肮脏,这样卑鄙。

从始至终,韩束爱过她么?

南安的心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肋骨,仿佛要冲出胸膛。

“束哥哥……”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呢喃着。锋利的剑刃划破她柔软的肌肤,温热的鲜血流淌,在白色披风上渲染出朵朵梅花。

“住口!”韩束突然有些无措,这个人,和往日里他认识的那个懦弱又卑鄙的南安,似乎很不一样。

他收回剑,只一拂袖,寒风带起,南安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南,你怎么样了?”韩肆搀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南安,只觉得人儿单薄得可怜。

“哥!求你别这样对待阿南。”韩肆皱起眉,不满地看着自家哥哥。

“无妨。我习惯了。”南安按捺住情绪,“送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少年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冷笑。

也许,哥哥,你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爱。


这篇文章的开篇部分写于两年之前,当时听了一首歌,与南康白起有关,开篇便是南康与张先生故事的改编。不上升真人,谢谢大家。另外原委请见评论区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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