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老家了,下了火车,弟弟來接,远远看见他,头发白了很多,脸色不怎么好,看起來有些憔悴,心里一時感慨,当年的翩翩少年已人到中年,岁月的围剿让人无处可逃。
驱车往市区驶去,幕色漸浓,不遠处的居民樓漸漸淹沒在青灰色的霧靄中,心情也忽地荒凉起來,父母一年年老去,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似乎也越來越遥远,如果有一天,父母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弟弟是最近的親人,兩个人在兩個城市里,平時各过各的生活,偶尔電話联线,一奶同胞的親情,虽不言說,却依旧血浓于水。
弟弟性情忠厚,小時候爭東西总是跋扈的我占上鋒,他不跟我計較,但因他是男丁,爷爷对他宠愛有加,经常藏些好吃的偷偷給他,或者暗地里塞給他五毛、一元的零用錢。妈妈也是传統思想,認為姐姐就該护佑弟弟,一旦我做得不好就要受到責骂,家人的偏愛让我对弟弟又妒又恨,情緒相當復雜,既想得到媽媽的認可做個懂事的姐姐,又想在大人不在的時候报復一下以解心中的不快,所以对弟弟的态度极不稳定,有時一毛錢买三顆冰棍我都讓給弟弟吃,有時為了一点吃食也會對弟弟出言不逊。弟弟总是很大度,不哭也不告狀,他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每天游荡在家门前的小河边,树林里,捉蜻蜓、捕青蛙,摔泥泡泡,忙得不亦乐乎,他更真性情,不像我,注意力总在大人身上,总是想着讨好父母。那时候水果是珍貴的,得到一顆犁,弟弟很快吃光光,我忍着嘴馋留給周末回家的爸爸,就为得到母親的一声贊賞。
弟弟不愛学习,一年級的时候,放学回来不知道老師留的作业是什么,回家问妈妈,妈妈说你去上学我沒去上学,我不知道,弟弟急的大哭,這段趣事媽媽总是会提起來,并断言弟弟不是学习的材料。弟弟在学校里沒有得到过自信,的確他不喜歡智性的学习,他喜欢动手鼓捣,修東西,做些小玩意,经常因為考試成績不好被請家長。爸爸是火爆脾氣,认為自己的儿子不应该没岀息,每次都会因为学习对弟弟大打出手,弟弟越來越沉默,慢慢对父母关上了心扉。
父親事业漸漸上坡,工作越来越忙。初中的弟弟开始青春期的叛逆,穿着洗得雪白的褲子在校园里招搖,吸烟、打架,好在爸妈并不知情,毕竟天性善良的弟弟不会太離譜,对父親的敬畏也让他再叛逆还是有分寸的。
如爸妈所言,弟弟不是学习的料,初中毕业上了职高,爸妈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兩人感情也一度出了问题,所以无暇顾及我們。我上了一所普通高中,对于未來也沒什麼想法,弟弟在职高学的美术专业,他很喜欢,何况在那里又遇到了他的初恋。但是,对于弟弟的未來,父亲也有他的打算,他希望弟弟走他之前走过的路,爸爸军人岀身,在部队干到连级指导员,转业到地方后,一步步发展,成了政府干部,所以,他己经設計好弟弟的人生道路,当兵—上军校—当军官—转业从政。
对父亲的安排,弟弟心里是抗拒的,青春年少的他本能地知道从政并不适合他,但迫于压力,他只好报名参军,却在体检時被查岀色盲,他的人生就此改写了。
弟弟个子不高,但长相英俊,他长得像父亲,性格遗传了母亲的简单和倔强,他喜欢动手的工作,他喜欢画画,刻印章,喜欢收藏各种小玩意,在父亲眼里,这是不务正业,他希望弟弟能在本职工作上谋个一官半职,弟弟就在两难之中,从末得到过父亲的认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在父亲眼里他还是那个成绩不好的顽童。现在父亲年纪大了,对弟弟的看法虽有些改变,但在弟弟看他的目光中,总是藏着怯懦,他始终活在父亲高大的影子里。
弟弟结了2次婚,第一次是父亲同事的女儿,门当户对,第二次婚姻我以为他会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结果还是父亲的朋友介绍的,满足了爸妈想找一个医生的愿望。弟弟的善良孝顺让他很难为自己做出选择,不像我,比较自私,为自己考虑的多一些,我不知道,怎样是对的,这就是命运吧,接受命运,是否会活得没那么痛苦?在弟弟日渐沧桑的脸上,那是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