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志》: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被贬黄州,生活困顿,暂借一块官地,由于地处城东,故称之为“东坡”。谪居黄州第三年,苏轼心想官地定要收回,便想买一块土地安家。买地途中突遇风雨,写下了《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中描述风雨突降,未带雨具,同行人多呈狼狈,唯独苏轼边吟啸边徐行,不惧风雨,笑傲长空,格外自在与畅快。

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叹,更是将一生受尽生计穷苦、受尽政治迫害、受尽精神摧残的一代才子苏轼展现无疑,他的乐观、他的豁达、他的桀骜、他的傲骨……他的所有。

苏轼将官途中的残害比成风风雨雨的惊扰,不畏缩风雨,不惊惧坎坷,任凭风吹雨打。“谁怕?——任平生。”

而张炜的《斑斓志》则将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坦然,呈现在读者眼前。

不同于传记体,《斑斓志》并没有按照时间轨迹,梳理苏轼的一生,而是采用七个独立的专题,130个话题。既分散却又融合,跨越时空,解读着一位不一般的苏东坡。

不同于小说体,《斑斓志》里更多的是张炜对于苏轼平生的礼遇与感同,是张炜视野下,情真意切的苏轼,有着散文似浪漫的存在。

张炜以自身对于诗词、文学的深厚功底,信手拈来的苏轼诗词,足以看出他对于苏轼的喜爱。隔空千年,《斑斓志》却仿佛是近在咫尺的述说——忧着苏轼的酒后惆怅,喜着苏轼的友来欢歌,悲着苏轼的乌台入狱,欢着苏轼的风雨不惧……

《斑斓志》里张炜并不沉醉于古意的苏轼,借古论今,将苏轼所处的时代与现今的社会进行交织比拟。

印象颇深的是《斑斓志》里对于“时间快慢”的论述。

首先是行程的快慢其实是心境的反应,慢是为了快,欲速则不能释然。

苏轼由黄州赴任汝州途中,一路缓行,一面游历山水,一面会访友人,甚至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作者不禁感慨苏轼对待时间的个性诠释:“放大局部和细节,以抵抗时间的变形与扭曲”

继而感叹,随着时光的飞逝,由古至今,时间的速度愈加快速,快却反使人们的内心更加焦虑与烦躁。

现代社会进入了一个飞速的信息时代,“快捷与高速”成为了现今的标志。

想想也是,生活中我们为了提高效率,吃有快餐,喝有饮料,用有速递,行有高速,住有商品房……等等都示意着“快”的观念。

“快节奏”意味着生活压力的剧增。就拿行路来说吧,苏轼的年代没有机动车,没有高速路,虽有马车,但更多的还是双足缓慢前行。

苏轼行走,更多的是关注过程,游山玩水、访友写诗。而如今的行路,更多的是注重结果。高铁一冲而过,飞机一蹴而就,过程如何,无人在意,因为旅人更关心的是目的地的到达与否以及到达后所关切的事由。

无法静心欣赏沿途的风景,更无法倾心注目所遇的细节,如此行走,只为“行而走”,终归会因为一时半会的误点或者迟延,而大发雷霆,其实都是“快节奏”惹得祸。

还有许多,因为经济,填海造厂,宽裕了口袋,损害了生态。因为成绩,鼓吹状元,辉煌了几人,摒弃了众人。因为获利,掺毒制假,丰润了一家,伤及了其他……是快了,却坏了。

期待“缓慢”是对“快节奏”的反思,其实是对生活、对健康的珍视,慢是为了更好地快起来。

再有反思,通讯的快捷,虽随时随地了然于心,亲情却淡漠了许多。

有人打趣:苏轼一生要么是在被贬的路上,要么是在由一处贬地赶赴另一处贬地的途中。虽然并不尽然,但也概括了他一生的茫然与劳顿,现实的残酷并没有打压苏轼对于生活的畅快与悠然。

相反,苏轼在贬谪中获得了新生。

也正是由于“乌台诗案”被贬黄州的日子里,他不仅才华更甚,生活的不堪,还使得苏轼更加的珍惜眼前。

在那些餐不果腹的日子里,他创造出了“东坡肉”“东坡饼”。

也便是这样的穷困,他依旧用仅有的酒钱,与友把酒言欢,彻夜畅谈。依旧感怀弟弟苏辙,可谓是情深似海,所以才会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婵娟。”

虽然苏轼在现实中是孤独的,但在内心里却是宽慰的,是畅快的。即使只有一条鱼,只有一壶酒,他要愿意和友人相视而饮,情到深处,一醉方休。

每每受贬即将离行之前,总会有友人相送,相送,再三相送,苏轼辞别,辞别,再三辞别,才在不舍之中离去。

反观现今,许多时候,一个电话的问候,却长久不见人影的相随,或许相对苏轼而言,现代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孤独寂寥的。

友人之间,更多的畅谈于酒桌之上,而下桌之后,却少有交织,即使亲人也在岁月中淡淡而行。

虽说一通电话报平安,一句问候表心肠,但许多时候,陪伴比起远在他方的问候更加的令人安适。通讯快捷了,可是亲情却也随之淡薄而漠视了。

张炜借古论今,在《斑斓志》里描绘出了一位才华横溢,诗词歌赋书画策论,样样精通的全才——苏轼。

虽然“乌台诗案”后,苏轼一生颠沛流离,“尽管苏轼命运多舛,坎坷无尽,从高巅滑下深谷,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失败者。他是作为一个顽强抗争、百折不挠的形象,屹立在历史尘烟之中。”

苏轼仿佛现时的“网红”,可谓是当时所有人的偶像,甚至包括皇亲贵族。连一直与他政见不合的王安石,也是对他的才华,赞叹有加。更令后人仰慕与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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