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印象

爷爷印象

穿越时光的隧道,我想找到关于我和爷爷的一切记忆。

——题记

有关我爷爷的印象,即便掏空脑海里全部记忆,可拿出来回忆的事情也少之又少。也许是我奶奶的形象过于光辉而闪亮,遮挡住了爷爷那平凡无奇的一生吗?

我决定试着写一点关于爷爷的事,哪怕只是一顶点儿。并以此为引子,以抛砖引玉的形式,让我爸妈再帮我忆起点什么来,然后进行增加和补记。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身高1米7多,有挺拔的鼻梁,很显相貌英俊;是有着慈眉善目的慈祥老者形象,也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肠,不善言谈,只爱干活的老好人形象。

爷爷一生的职业就是种地,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户人。他老实而本分,在自己家的土地上勤劳工作了一辈子。他是村里有名的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但这也不是说我爷爷他干活有多么灵巧。爷爷没念过书,就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该什么节令做什么农事,依据的也都是先人留下来的经验,但在过去那个落后的年代里,这些农事经验已经足够他这辈子享用了。他从来都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他只是一板一眼地做着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而且对每件事情的每一个细微环节所下的功夫都到了极致。爷爷做为种田能手的技巧就是——不在种地的任何环节上偷懒耍滑,所谓技巧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技巧!我现在总结,觉得就应该是这一句话。

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不惹人也不招事,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我突然想起爷爷是抽旱烟锅的,买点烟叶放在烟袋里,吸烟前,往烟锅里捏一点烟叶,用火柴点着,等他用力吧嗒吧嗒吸两下,这锅烟就吸完了,磕掉烧过的烟灰,再点上一锅,两锅烟过后,收妥烟锅,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小时候我常给爷爷的烟锅里加烟叶,并负责给他点烟,看着爷爷吸得过瘾,我也觉得高兴和好玩。这点印象我其实早忘记了,但当我要写下这些文字时,那些印象突然又从脑海里一下子蹦出来,让我既高兴又激动。原来,我不是没有对爷爷的记忆了,只是我的有些记忆没有被激活罢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起一些事情来。农闲时节,爷爷有空在家,但不总在家里呆着,他要去村里谁家转一转。而且每到吃饭时,爷爷还没有回来。这时候奶奶会叫我出去看看爷爷去哪里了,顺便叫爷爷回家吃饭。这是我最愿意完成的任务,因为我知道爷爷的两个好去处,只可能是那两个地方:一个是胡同里赤脚医生培田爷爷家,那里经常汇聚众多村民在家里听人说书。有一天我又去了那里寻我爷爷,正赶上村里一个极会说书的老爷爷站在院子中央,眉飞色舞地讲《杨家将》中的一个片断,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听书的村民。说书的内容是关于“杨七郞被乱箭射死”的那个片段,我也很着迷地站住了脚,竖起耳朵认真往下听,直到故事全部讲完,人群都散去了,我才叫上爷爷一起回家。这个片断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这一幕竟然在我记忆中存留了近40年,今天可以重新记录在这里,想想真是欢欣之事。

爷爷还有一个去处就是他的老朋友老付家。爷爷几乎没什么特别能说得来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只有一个——老付,不是老付爷爷来我们家坐,就是我爷爷去他们家坐,两个老朋友在一起东聊聊,西聊聊,真忘记了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只是我常常去老付爷爷家催爷爷快回家吃饭,只有这时,谈话会被打断,爷爷才会起身和老朋友告别,跟我一起回去回家。

爷爷的孙子们很多,我却是他的第一个孙女。在我的印象里,爷爷是很喜欢自己的孙女的,只是我从不曾听他说喜欢我,他从不表示这类言语,我只是从他对我的态度中看出这一切。

爷爷一生都没有脱离劳动。到六十五岁时,爸爸和三爹就不让他再到地里干活了。但爷爷就是在院子里也闲不住:劈柴、打炭烧火这事情,根本用不着奶奶干;不会炒菜也没关系,熬粥、煮面条这些小活都没问题;每天把我们的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泔水桶从来都是空的,因为早倒出去了;帮着我三爹切草喂骡子等这些杂活,每天也都是爷爷来做。切草这活儿是用铡刀来完成的,爷爷抱一捆青草,目视找好位置,拦腰放在下铡刀上,上铡刀用力往下一压,就把长长的草儿截成了两寸来长,这样的短草才可以喂牲口的。爷爷在切草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助他,我当然是那个双手把着上铡刀的小孩,爷爷把草的位置放好,说:切!我就按他的命令往下切,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一堆鲜嫩的草儿都切完了,感觉自己非常棒!这也是我刚刚想起来的,一股脑儿都记在这里。

我爷爷于82岁寿终正寝,临终前没有大的疾病,只是体能日渐衰弱下去。那段时间,奶奶寸步不离照顾爷爷的饮食起居。那段时间爸爸管生产工作特别忙,早上早早去上班,晚上很晚才回家,爷爷平日里不爱说话,但那些时日却总是不停地说话:“叫老二早点回家看看他生病的爹!当官能当一辈子吗?他爹可只有这一个!爷爷这样一说,爸爸于是尽量把工作上的事情早点弄妥,以早点回家陪着爷爷。

那年暑假过完,我又去沈阳上学了,走的时候爷爷身体还并无大碍,可是到了临近新年,爷爷就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年冬天,我坐在校园的雪地上照了一张相片,正好寄回了家里,我妈拿出来让爷爷看,问他认得认不得这是谁。爷爷说:“当然认得,这是那上学去的小孙女子!”

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按村里习俗,老人80岁以后寿终正寝,就是喜丧。所以葬礼仪式体面而风光,场面盛大而热闹。只是我在远隔千里的沈阳,并没有看到这一切。过新年时我打电话回家,母亲才把这个信息正式告诉我。我听后嚎啕大哭!是的,我不能接受这个冷冰冰的事实——从此我再也没有亲爱的爷爷了!放寒假后我回了家,在录像带里看到了举行葬礼仪式的那个场面,才感觉欣慰了许多。

我对爷爷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了1996年12月末,那年我20岁。关于痛失亲人,我当时还理解得不够深刻,这么多年也未曾留下任何关于爷爷的文字记录。时光荏苒,23年过去了的今天,我满含泪水记录下这些文字,以此纪念从小陪我长大,从不曾说出疼我爱我,却只在心里疼我爱我的——我亲爱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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