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影响至深,更改了我命运的大事件,是我7岁时得了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症。学家排以后,我知道这是家族重要事件,但我并没意识到这段经历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脚本并深刻影响我的人生。直到三届意识之光的一阶段……
1980年,我7岁,上一年级。读了不到半学期,班主任陈老师跟我爸说,我脸色总发黄,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爸爸谢过老师,可没当回事。
后来,我妈蒸了一锅热馒头。我吃的时候不小心把馒头掉在地上,捡起来把脏皮摘掉扔了。被爸爸看见,照我脸就一巴掌,结果我的脸上起了淤青,好久不消。爸爸想起了陈老师的话,觉得不好,领我去四方区医院,结果检查出我得了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
那天,爸爸回了家,跟我妈说:“这孩子是个来要债的。再障这个病挺严重,大夫说仅次于白血病,弄不好就治不好了。”我妈当时正在洗衣服,听了这个话,当场就晕倒在洗衣盆边,脸都摔破了。之后爸爸又把哥姐喊过来:“嫩弟弟得病了,都是咱们叫小多叫的,以后谁都不准喊他小多了”。
查出病来,我马上被转到人民二院(海慈)。两个月后,又转到了山大医院(青医附院)住院、就医。我住在小儿科7号病房,里面住着十几个小伙伴。护士和大夫,都是直接喊我们的床号,我是七号五。住院的时候,每天吃药,定期会查血,我的血色素基本在7克左右,然后慢慢消减。所以时不时就需要输一瓶血,输了血才会有劲儿。
治病要吃激素,我那时是个小胖墩儿,小时候长得漂亮,在医院里很多人会夸我,还有人会逗我,说我跟个小地主似的。我能记得的小伙伴还有两个。李春宗是个白白胖胖的大眼睛男孩儿,他的妈妈很漂亮,对我很好。还有个外地姓周的大眼孩子,他妈妈常常为我们读古典小说,有《岳飞传》、《杨家将》……我都会坐在她身边听。很有意思的是,等我出院的时候,我认识的字已经达到了4年级的水平。白天,看不到爸妈,他们都要上班。只有到傍晚,爸爸才会骑车来送饭、看我。81年的春节,我爸叮嘱哥哥姐姐,要接我回家过年,他们必须照顾好我,因为我不能感冒、不能发烧、不能碰破皮肤。从医院回到家,至今特别美好的记忆画面是:哥哥姐姐和我,吃饭的时候,像过家家,我们酒盅里倒水,一杯杯的干杯、欢迎我回家,我很开心。
在山大医院住了八个月,院方跟我爸说,他们真的束手无策, 建议我爸领我回家,不要再浪费钱了。我爸最后只能把我领回了家。
在家的日子,因为缺血,我时常休克,嘴里酸溜溜的出口水。某个晚上我快不行了,深夜里,爸爸喊着邻居,去家对面的第二织布厂求救,他们用解放汽车把我送到医院,爸爸一边抱着我在医院的走廊上跑,一边不停喊着我的名字。我很虚弱了,嘴里酸溜溜的,只是无意识的听着爸爸的声音,看着走廊里天花板上的白灯一个个的一晃而过,感觉到自己被爸爸抱着,一群人都在跑……我见过家里的大衣橱里,有一套海军蓝的小衣服。后来听姐姐说,那是为我准备的。
在家里治病,我尝试过各种偏方,每天吃很多药。我看过狐仙、我喝过烧的通红再扔到醋里融化的铜钱、吃过冬天里的蛆、喝过生鸽子血、喝过生鳖血、吃过啥调味品也不放的纯肉膘炖山药,至于各种大药丸、小药丸,容易吃的,直接咽。不好吃的,包着糯米纸,被爸爸逼着也往嘴里塞。爸爸说,有次有个药挺难吃,我不爱吃。他最后没办法,火了,把药扔到地上,说,不愿吃就死吧。然后我就听话了,开始吃药了。
爸爸说他一生最有成就的两件事:没被批斗遣返回老家、再就是救活了我。反正不管医院怎么说,包括医院撵我回家,我爸就是不相信我治不好,他就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爸爸从来没放弃过我。只要打听到信息,不管多远,他都去那个地方找偏方。有一次,爸爸借来给我治病的钱,被小偷偷走了,包括一摞给我治病的药方。爸爸开始又气又急,最后恨恨的跟家人说:钱和药方都掉了,说明咱不用吃药也不用花钱了,说明咱孩子的病要好了。
丢钱的时间具体不详了,但最后的结果是我真的好了。在我大概快9岁时,我的血色素稳定的保持在了8~10克之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吃药了。病好了以后,我依然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妈妈偶尔会给我买平安饭店的油饼,2毛5一个,超级好吃。我似乎还吃过一次平安饭店的烧鸡。小村庄东头的张大夫因为给我打针,爸爸让我认了干妈,我很害羞,从来不愿意开口叫。
10岁,我重新上小学了。我活下来了,而我同病房的孩子,都没有了。到了四年级,山大医院听说我还活着,特别惊讶。派了车,专程接我去做了免费检查,确认我痊愈了。他们问我爸,是怎么治好的。我爸没好气的回答他们,是神仙治的。我爸至今对医院把我撵出来耿耿于怀,但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的病谁也不知道怎么得的,也确实不知道是哪种药发挥了作用把我治好了,因为每天吃的药太多了。
终于写完了这段经历,如释重负。本想写个课程的学习总结,可内心一直拽我去完整的回忆和记录生病的这段时光。回头再看这一大篇,很多礼物。
小时候听收音机里的评书,病友的妈妈为我们读古典小说,二叔从青海带回来的空白语文卷子,彻底培养了我阅读的习惯,也塑造了我良好的学习力。
我成年以后,感觉一直有贵人相助,尤其是每家公司都会遇到对我好的老板,我现在明白了,我最初的贵人原型是我爸爸,老板的原型也是我爸爸。
因为这场病,以前我有两个信念: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每活一天都是赚的。另一个是爸爸给了我两条命。今天我第一次看见,在给我两次生命的人里,也有我妈。另外我还看见了: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里,有我哥姐、有医院、有提供鲜血的人、有提供偏方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直到更大的系统。
长病,休学三年,对我意义非凡。我从小比同学大三岁,心智比别人大,学习成绩、体能,都胜于同学,这些都滋养了我的自信和价值感。更大的一个贡献是:让我在大学里遇到了比我小三岁的媳妇。
我爸有个哥哥夭折,所以我爸出生后被放在寺庙寄养过几天,说好活。我爸信大自然有灵,也信有神,所以会领我看狐仙。当我第一次看家排个案的时候,我立时就知道这是真的,这直接引导我走上了成长之路。
我爸借来给我治病的钱被小偷偷了,人生艰难,我爸最后转念想的是好处,这点我也随了我爸。
我妈给我买油饼吃,从小给我买面包当早饭。现在只要吃面包,就有幸福感。
虽然我爸千辛万苦把我治好了,但我爸依然耿耿于怀于医院把我撵出来。而我也受了影响。老师在课里喊停,我对着A正讲到这部分,静心的我明显感觉到头疼和肌肉绷紧。我发现了我对医院的抗拒和恨。现在换个脚本,医院赶我出院,其实恰恰是救了我,因为只有这样,才激发了我爸的潜力,才想法设法的给我治病,我也才有了活的转机。假如呆在医院,只有死路一条,80年代的医学,对再障真的无计可施。
在成长的过程里,我发现在我的头脑里,一直有双眼睛在看我、审视我、监督我。曾经的练习里,代表告诉我,这个审视是善意的。这次在课里,突然意识到,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其实也是我爸、我妈带着忐忑、带着担心、无比关注的在盯着我,因为我生病时不能感冒、发烧、不能碰破皮的,稍有不慎,都会要了我的命。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爸妈充满爱的眼睛,是这双眼睛护佑着我平安长大,是这双眼睛护佑着我学会善待自己,也是这双眼睛护佑着我不立危墙之下。此刻看到内在的那双眼睛,会感动,会有眼泪,会有感恩,会很有安全感。现在也想在心里跟爸妈说一声:爸、妈,我自己可以了,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曾经,每当父母说起我的病,每当邻居说我长病,爸妈不容易,要我好好报答父母,我就觉得很歉疚、很沉重,这辈子没法报答啊,意识里总会体验到一种赎罪感。关于赎罪感,我跟耿帆老师聊了一下,她提示我,我爸妈需要我的是什么,是内疚吗?对父母最大的报答就是把父母给我们的爱,再传递给孩子。对父母最大的报答就是活好自己。我给自己定了个向:今后再体验到这方面的赎罪感,我就在心里说,爸妈,我用活好自己来报答你们。
去年学针灸时,我对针莫名恐惧。在酝酿了很久之后,在被老师和同学鼓励了无数次之后,我终于让同学在我胳膊上扎了一针,结果我的身体爆发了强烈的情绪,我跑到楼道里呜呜大哭,脑海里浮现出童年住院护士给我打针的样子。回到家里,再扎针,还是抱着媳妇哭。经过一两个月的释放,我终于可以接受针灸了,也不再哭了。然后我也再不愿体验扎针了。
每当有人道听途说的说这个病会复发或者会遗传时,我的心就会一揪,然后会很讨厌对方、或者反驳对方。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再障复发、遗传是个必然,我的害怕与恐惧,是否隐喻着我对更大系统的抗拒?如果再障复发、遗传不是个实相,我的害怕与恐惧又在链接什么?
平生唯一一次挨揍,就是吃馒头被我爸打了一巴掌。也是这一巴掌让老爸意识到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开始为我治疗。挨揍也许有惊吓,有羞愧,同时我也看见其间的幸运、好运。
我长病时候吃激素,成了小胖墩儿,痊愈之后瘦了下来,脸上的皱纹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小时候经常被人笑话“小老头”,现在有时被人提及脸上的皱纹,还会隐隐的不快。学了家排,我知道这皱纹的背后,是我们家族里某些重大的能量在释放,在回归序位、完整和平衡;也是爸妈对我不离不弃的爱,也是我生命力量的象征。有人调侃我脸上的沟壑象征着我过往生命的深刻。其实,他们说的没错。
也因为吃激素,我提前发育了。现在的我身高1米65,而我小学毕业时,身高就已经达到了1米62。我哥是1米73,我姐是1米62,如果不长病,可能我会长得更高一些。记得高中时候为自己个子矮自卑过,可现在想想,这个矮除了被无聊的人笑话外,并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我跟媳妇站在一起,身高比绝佳啊。
哥哥比我大5岁,姐姐比我大2岁。在我长大的过程里,他俩很少带我玩,甚至到现在哥哥也经常会说,在他记忆里,很少有我这个弟弟。每当他这么说,我都会很难过。现在我看见了,在我生病的三年里,爸妈的注意力、家里的物质资源都在向我倾斜,哥哥姐姐的少年时期,为此也付出了很多、缺失了很多。我爱他们。
我爱我的祖辈、我的爸妈、我的哥姐,我爱我的媳妇儿子和所有的家人
我尊重和接纳家族里所有的发生,所有人的命运
我以我的家族为荣……
我臣服更大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