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下旬的某一天,星期五,一周的末端,前面几天都是晴日,唯独今天却大雨连绵,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嚯!外面下雨了!”寝室早上一个床位靠窗边的学生叫了一声把我给吵醒,我看向窗外,窗户玻璃上有雨渍,地上潮湿,显然是雨在半夜踏足了这里。
我又转过头小声地对那人说:“大早上的你嚷什么嚷?才刚五点整,你要是把宿管给嚷来了我可保不住你。”他便倒头不再说话。
我自被打搅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这一周一过下周三就要期中考了,我想既然睡不着为何不多争取点时间去复习一下呢?这个时候宿管还是以前的那个中年男宿管,他管得要比女宿管松的多,他早上通常老早地把宿舍院大门给打开了,然后自己去追他喜欢的电视剧。
我迅速穿衣、整床、下梯,来到宿管房跟前我偷偷地瞅了一眼,好家伙他又在看《乡村爱情》,还时不时看得嘴角上扬,看罢我便出了宿舍院的门。
即使是地上潮湿,操场上还有体育队在训练,体育部长正在大声训斥一个男学生,体育部长姓陈,同样也是初二的分校长,他身型十分高大,嗓门很粗,经常夜间在校巡逻,擅长“棒打鸳鸯”(抓早恋的学生),看着他我就不禁心生敬畏,再过一年我也要交代在他手上了。
进入教室,教室里面还有几个人,大多是走读生,要么说笑,要么玩乐。
这时我认识的阿王跟我说:
“阿涂,打了三针预防针就不会感染新冠了吗?”
“啊?你问这个做甚啊?”
“昨晚我回去的时候,我的手机上给我推了一条‘新冠感染者增加至31例’的消息,还都是我们临近的市县的,我有点后怕,我口罩都带来了,你要一张吗?”
“三针预防针并不是说是能完全抵御新冠,但是它可以让你的症状从轻,至少不会置你于死地,口罩给我一个吧,防护自己也防护他人。”
我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
上午第四节课过后,本应该是午餐时间,学校突然组织做核酸检测,全班人都耐不住性子开始吵闹:
“搞什么?不是应该干饭了吗?”
“这学校又在弄什么幺蛾子?故意坑我们吗?”
班长出来维持纪律:
“都别吵了!学校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先服从管理再说。”
我和阿王对视了一眼,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唯独我和阿王清楚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新冠又要重新肆虐荆楚大地了。
午自习时,不出我所料,一身黑夹克的老班坐在前面,长声屏气地说:
“诸位,今年的疫情来的措不及防,我们学校从今天开始,施行封校处理,至于什么时候解封,看核酸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如果结果出来有一例阳性,估计我们全体师生大家都要留在这儿了。”
底下人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我可以看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午自习结束,阿王找到我说:
“阿涂,今天应该放假,却留在学校,这让同学们的士气遭到了很大的挫伤,这样下去该如何面对期中考啊?更何况,这一周下来大家饭卡里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我们的伙食该怎么办呢?”
“莫心急,静观其变则是最好,注意个人防护,二人说话之间保持距离,包括现在你和我。”
他便向后退了几步:“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在校期间服从管理,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就好。”
晚餐时,学校给每个学生的饭卡里面多充了一百,但是饭菜却是中午剩下的,难以入胃。
接下来周六周日两天依旧照常上课不放假,星期一早自习老班宣布提前三天,也就是下个星期三考试后,大家已经无法忍受了,士气又减了一大截,上课根本无心听讲,下课该说说该笑笑,该抱怨的抱怨,该打闹的打闹,基本无人在意学习,唯独我和几个优生旁若无人,继续手拿着笔刷题。
这时阿王又找到了我,这次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尽量让更多人看到这张纸条,如果星期三还不放假,那么就去校门口抗议”只有这一行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阿王这才张口:“阿涂,这是我一个别班朋友给我的,听他说这张纸条出自初三学生之手,你看我们两个要不要也加入进去?”
“不行!绝对不行!”我把眼镜取下来,笔放下。
“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参与的,学校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我们吗?再说了,现在疫情局势多么严峻?你怎么知道谁感染谁没感染,这样一窝蜂地全挤在校门口,那这不就成了‘养蛊’了?学校让我们提前考试,还不是为了防止后面疫情越来越严重就考不成了?”
阿王被我喝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犹豫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好…好吧,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但是其他人呢?”
我沉默不语,是啊,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阻止不了这场起义,那我应该…
早餐时间到了,食堂里面人不多,全是初一,我坐在凳子上听到我们班的一些人和隔壁班的一些人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嘿,你们班的人都看到了那张纸条了吗?”
“当然,除了班干部之外都看了,后天什么时候在校门口堵着啊?”
“早上,反正就跟初三的那群人去就行了,我们不能再容忍了!”
“对对对,这学校真的太坑了,明说封校却要提前考试,考个屁!”
这时,我们班的一个人转头看向了我,用手示意让他们别说话。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那一桌的跟前:
“不用再隐瞒了,我都听见了,纸条我也都看见了。”
一个人小声嘀咕:“可恶!是谁走漏的风声?!”
“把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你推我我推你,拉拉扯扯;这时如果有一个人感染了,你传我我传你,两两相传,这样是不是就能满足你们的欲望呢?”
…
看着四周人都不说话,我便接着说到:
“期中考试不提前这次考,那么你们想什么时候考?下辈子考吗?”
…
还是没人说话
“你们以为堵在校门口,高呼‘我要放假’,学校就真的会给你们放假吗?所以你们这次起义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一个一班的学生摁耐不住了,从桌子上跳了出来大声对我吼道:
“你说的倒是好听!我们要的是放假吗?我们要的是延期考试吗?我们只是想要学校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什么封校期间还要整提前考试这一出!学校根本对不起我们这些学子们!”
他这一吼,全食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一块,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便坐了下去。
“学校对不起你们?此话怎讲?学校在你们饭卡没钱的时候临时给你们充,让你们挨饿了吗?学校在下雨的时候,让保安把你们家长送的衣服带进来,让你们受冻了吗?学校总没说让你饿着冻着不管你吧?学校无非是提前考试犯了错,但是他提前考试也有他的道理,而像你们这么无理取闹,估计起义组织起来了想必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吧?”
其他班的人听了我的话都议论纷纷。
学生会部长带领成员闻声赶来,询问情况,我将起义一事从头到尾给部长陈述了一遍,部长答应我会将此事告知校长。
第二天早上,因为疫情学校已经连续九天没有开会演讲了,这次却突然组织起来开展,这次演讲人也是那位体育部长陈校长,他面色非常难看,眉梢弯曲。
“这次突然召开会议的目的呢,是最近有人在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前前后后一共讲了二十多分钟,内容大概就是讲“纸条起义”的事件,从头到尾我都能感受到陈校长话语中的愤怒。
期中考试在星期五结束,也是终于放假了,被困在校十二天,我却感觉我自己像是完成某个重要的任务一般轻松。
希望那张纸条被烈火焚毁,永远也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