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彦老师解读伤寒论讲稿
原文:太阳与阳明合病,不下利但呕者,葛根加半夏汤主之。
葛根 四两麻黄 三两(去节)甘草 二两(炙)芍药 二两桂枝 二两(去皮)生姜 二两半夏半升(洗) 大枣十二枚(擘)
这一条是接着上一条来讲的,说明这一条的主证还是葛根汤方证,行文已略去。兼证不是下利了,而是另一种阳明病,就是呕。
呕是胃问题,在《伤寒》里胃的问题属于阳明,脾的问题属于太阴。“呕”前面说过,胃弱不受纳会呕,有表证气血上逆也会加重呕。有呕加半夏,这个都知道。那半夏是做什么用的呢?那半夏是做什么用的呢?半夏在经方里是最常用的药之一。
这个药煎成水几乎无色无味,略有些滑滑的。这个药力量很轻,小剂量不会有明显反应,大剂量的煎水喝下去之后有两个感觉,一是呼吸顺畅了深了;二是喉咙里微麻。
呼吸深了说明半夏有降逆的作用。麻呢?所有麻的东西都有宣通和消散的作用。半夏的麻在喉咙和口腔,喉咙是诸阴之会,说明半夏是作用于阴的——痰和饮都属阴。喉咙和口腔又是里和半表半里(也就是肠胃和三焦粘膜系统)的出口,咽喉麻了说明人体里面也是麻了的,只是人体里面没有神经感觉不到。这么推求,半夏就是作用于里和半表半里的。
半夏没有热能,所以宣通的作用不强。半夏煎的水有些滑滑的,用同气相求原则,也能证明半夏消散的应该是水和痰层面。历来说半夏的作用无非化痰散结,止咳止呕,就是这么来的。举个临床上的例子吧,半夏是可以治失眠的。
有人会说,半夏跟失眠有什么关系,半夏不是治痰的吗?我们知道,失眠无非是阳在上,是晚上阳不入阴,降不下来。如果这个“阳”的实质不是实火,而是痰和水层面的郁火,半夏就能有作用。
这也说明,药在人体里面只是一个能量场作用,如果人体通过降逆消散的能量作用达到了正常的状态,相关产生的病症就都能治。所以不能说药物治失眠这个病,也不能说药物治痰这个症,这都不是真正的中医思维方式。而是要弄清楚药物在人体里到底起什么作用。我们现在药物学,一堆药治什么病治什么症,对于药的本体作用却笼统得很,无非是寒热补泻之类大概其的描述,总之落不到实处,结果用了有效没效都不知道个所以然。
后世医家喜欢把药物的作用一味玄学化,尤其是明清医家多有此弊,说到药物喜欢绕天文地理阴阳五行之类的玄学名词。比方说半夏是“禀天秋燥之金气,入手太阴之肺经。”这两句话,前半句玄之又玄,后半句似为针灸而设——药物进入人体走的是大层面,又不可能顺经络而循行,只有针灸才能定位经络。这都是不落到实处的医学,只是文字本身的一种圆满。
中国文化用金木水火土之五行来对一切,只是一个代号,只是一种意向,并不等于肝就是木,肺就是金,就像处女座并不等于是处女,狮子座也不等于是狮子一样。你在大道理大意象上说通了,人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具体的机理是什么?还是落不到实处。再说了,治病的时候还在绕玄学名词,只会把实际问题搞复杂。说明还没有参悟到大道至简的境地,这样治病犹如秀才造反,纸上谈兵,必定是要打败仗的。仲景之学的好处就在于朴素,虽然里面有大道,并不是空谈大道,而是落实到人体的机理:病位怎样?津液怎样?表里上下的运行怎样?这才是道以致用,这就是仲景之学这两千年来高于众人的原因。
半夏这个药如今问题很多。现在药房的半夏几乎是无效的,用了也是耽误事,因为都是用明矾石灰水反复煮过制过,就是药渣,哪能有什么效果。为什么要这样制呢?因为生半夏是有毒的,会引起过敏,严重的急性中毒甚至会引起死亡。半夏是天南星科,和芋头是一个科属,其毒素和芋头毒素是同一类。削了生芋头手是会发麻的,就是这种毒素的作用。植物毒素是普遍存在的,蔬菜里也有。绝大多数植物毒素都有高温分解的特性,半夏毒素也是如此,所以半夏经过煎煮是不会引起中毒的。《伤寒》里用半夏只注明一个“洗”字,可见用的是生半夏。
近代名医张锡纯用生半夏,只用开水浸一浸晒干就入汤剂直接煎煮了,稍制其毒性而已。这些方法都可以仿效。真要治病还是要用生半夏才能有效的。《伤寒》里用半夏论升,据考证,汉代的一升半夏约等于130克,这个方子里半升就是65克。半夏煎出来的水味道很淡,说明这个药力量很轻,所以要重用。在《伤寒》里一般是65到130克的区间。为什么现在中医不治病治病慢,从药物上来讲,半夏这味药是最能说明问题的,炮制方法是问题,剂量更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