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刚落,纤叶脑中又闪出另一道声音:“洞中百十人尚未瞑目,那些女子可都是与你一般年岁的花季少女。她们被侮辱蹂躏,全无反抗之力,死得凄惨。纤叶啊纤叶,洞壁上竟是些被折磨的爪印,一道道血痕便是一张张有待沉冤昭雪的檄文!”
先前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天地不仁,众生有命,非你之罪。何况你只是一方巫祝,力小势微,莫给蝶族惹祸。”
纤叶长叹口气,正要拿定主意,后起的那道声音又道:“你若罔顾,冤魂何时昭雪?身为蝶巫,立命为苍生祈祷,如今惨状若视若无睹有何面目再见师父,见蝶族数万百姓,又何以秉承蝶巫代代相传的浩然之气,又何以为人!”
两道声音在纤叶脑海博弈起来。
左边声音道:“你还想不想救子休?此刻当顾全大局。再者说,那些女子已然身死,子休尚有生机,救活不救死。”
右边声音急道:“为救子休,宁可委屈求全,相求邪魔,真给正义之士丢脸。子休若是知晓你如此做,定看你不起!”
左边声音讥讽道:“能屈能伸方是豪杰,为了救人相求邪魔又有何不可。纤叶,何去何从仔细想想清楚!”
右边那声音冷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正义若是屈从邪魔,从此天地失色,人间犹如地狱。纤叶,怎么去做好好想想明白!”
右边声音接着道:“纵是龙潭虎穴,也要为她们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纤叶捂住耳朵,冲天撕吼:“别再说啦,定魂珠当然要借,那些女子也不能白死。等寻到真相,若真是奇相所为,定向他讨个公道。”
纤叶收拾好心念,又道:“飞流直下三百里,寻得妖王报血仇。难不成奇相的宫府在潭水之中?自己不识水性,却该如何?”
纤叶想起师父提过,海神宫借杆时岳雄曾给她一件真丝蓑衣避水。她暗道:“可惜师父不在此处。若去他处相借,来往大费周折。等借得蓑衣,恐怕公子早已一命呜呼。”
她长吁一声,凝视着清冷月光,苦思冥想却束手无策,喃喃自语道:“若是公子在便好啦。他智计百出,又懂得什么大衍之法,说不定早想出了解决之策。”
念头一转,又道:“若他果真在此,活蹦乱跳的,又何必借那定魂珠。”思绪矛盾,不自觉轻蔑一笑。
她行至潭边,撩起水,洗了个脸,定了定神。
瀑布上游水流被风吹拂,不时落下深潭。待到水洼溢满,瀑水漫过倾倒的断峰,重又飞流冲下。水帘将暗洞遮盖,又看不清晰了。
纤叶冲象罔道:“若不是你天性顽皮,好奇捣蛋,无意撞破水帘,恐怕谁也没法想象在雄壮阔美的瀑布之后隐藏着如此惨绝人寰,人神共憎之事!”
象罔云雾缭绕,飘在潭水边,云身被月光拂照宛如舞女挥袖,若隐若现。
纤叶咯咯笑道:“可惜,你终究是团云雾,再美也是虚无缥缈。”
她心中猛然一颤,想起象罔能模仿万物形态,千变万化,登时有了主意。
纤叶冲象罔道:“此事成功与否,全然在你。你可变作一位娇羞美女,假意在潭中沐浴。那奇相喜好女色,此举说不定能引诱出他。当日,师父借神杆钓青虫,今次我便借妖云钓海王。”
纤叶顿了顿,又道:“如此一来,便不必身入清潭。只要你能色诱奇相,待他神魂颠倒,我便从背后偷袭,一举将其擒拿。”
言毕,从蝶袋中取出两件器物,左手握住的那件乃是一条锁链,环扣相接,长约十尺。右掌则托着一个灯罩。灯的罩壁上,红蓝两道华光交融闪烁。罩内有相同色彩的蝴蝶正比翼而飞,绽翅炫舞。
纤叶道:“师父似是未卜先知,途中将缚妖锁与蝶神冰火罩令我随身携带,以防不测。如今对付奇相正好派上用场,再好不过啦。”
纤叶浓眸扫探,瞥见潭边草叶丰肥处有一块黑黢的巨石,正好藏身埋伏。她颇有信心,说道:“他在明,我在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先用缚妖索将他筋骨锁住,再用蝶神冰火罩禁其法力,任他本领彻地也休想逃出生天。待拿住了他,一来向他索要定魂珠,二来问清瀑后石洞真相。”
纤叶冲象罔道:“事关成败,只许成功。若有半点差池,我与你性命难保。象罔,你若是听清,便眨巴眨巴眼睛。”
象罔眼睛轻眨,云雾陡然膨胀,伴随一声炸响,眼前赫然又多了一个纤叶,赤身露体,寸丝不挂,侧身躺在潭边撩水,楚楚动人。
纤叶大感羞涩,又好气又好笑,嗔怒道:“让你变作一位美女,为何要仿照我的模样,重新变来。”
碧波如镜,烟笼寒水。青潭水波漫晃,缓缓摇动,将岸边倒影映在其中。
两位“纤叶”互相凝视,一怒一笑。
象罔云雾一闪,又变成一位俏丽女子,脸容秀气,像那青潭里浮出女子与纤叶的结合体。
象罔变化女子举止妖娆,坐在潭岸的石阶上搔首弄姿。
纤叶见它变化女子放浪形骸,体态暴露,急忙采落身侧浮草在手中盘结织缠,变成一件草衣替她穿上。
象罔披盖于身,遮羞抹涩,咯咯乐呵。它变化女子容颜虽美,神态却有些痴傻。
纤叶心知,纵然象罔千变万化,那对似孩童般清激的眼神却是无法遮掩,只得无奈一笑。 纤叶绕过暗丛躲在巨石后方,又从蝶袋中取出描妆画眉所用的铜镜,搁置在草叶丛中。
那铜镜正对青潭,将沿岸草木照映得明明白白。
天空云雾卷合,月色朦胧,象罔一颦一笑都瞅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