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在《江城子》中写道:“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我在想,那一定是极美的画面:皓月清辉,木质红漆的窗框,镂空雕花的窗棂,蜡烛优雅地站在梳妆台一角。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那窗子将这“美人梳妆”图框起来,送给我们的苏子,若是时光也能被窗子框住就好了。
可是有梦终究是要醒的,梦醒一切成空。也许小轩窗还在,那上面的花鸟虫鱼、描龙绘凤也还在,它们也只能陪着痴情的苏子“泪千行”了。
窗内的世界,是岁月静好,是梦幻;而窗外,是孤星凄月,是现实。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千百竿翠竹遮映。竹影参差,苔痕浓淡。“我爱那几竿竹子隐者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些。”自打颦儿住了进来,素日里的吁嗟音韵熏陶得整个潇湘馆那些雕空玲珑的窗子也盛满了愁情。
竹影映入纱窗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有笑声花瓣儿似的飘远,那是颦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月洞窗内的世界,是佳人少有的嫣然语笑。
窗外竹梢蕉叶之上,雨声淅沥,清寒透幕,有人临窗洒泪、灯下吟诗。那是颦儿风雨夕闷制风雨词。吟罢搁笔、方要安寝,“只见宝玉戴着大箬笠,披着蓑衣”,那是风雨故人来。窗子里,昏黄的灯下,是温暖深情的世界。
我喜欢望窗外,到现在已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喜欢看窗外碧澄高亮的蓝天,看云聚云散,知世间冷暖;看窗外花开花落,知宠辱不惊。从窗里看窗外,屋里黑暗,看到窗外的红灯绿酒。现在怎么了,变了。从窗里看窗外,窗外寒冷如雪,屋里温暖如春。窗外繁弦急管背后的荒凉,只有窗里清楚。窗外被艳羡之后的孤寂,只有窗里明白。窗外风吹过后的空旷,窗里都在看着。如果有一天窗外走进了窗里,那么它会明白。换个方位看问题,会有不同的感受。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只看到窗外的晓风残月,因为还会有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