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苍行衣【将夜永临】2

                              瑾阁书院

                     

将夜永临

          隆冬的一场大雪方停,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茫茫的白,高大的松柏上挂满了厚厚的冰凌。

  瑾阁书院地处唐国深山交界处,原本寂寂无名,却因为上一代夫子生而闻名天下。这一代夫子也名满天下却并不出世,只在“瑾阁书院”讲学授课。

  南宫琉璃和助教一般只在上学院上课,而其他学生由众多讲书先生主讲。

  书院里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的三面是高大的松柏,而另一面则为夏季才会盛放的各种藤花植物。

  这天的早课刚过,学子们就进入了习武时间。孩子们完成了这堂课的基本内容后,教头看看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天气又寒冷,就吩咐学子们就地解散、自由活动。

  一听得解散的号令,一帮上千来岁的学子立即欢呼雀跃着跑开。

  “琉璃,昨天的推雪人还没分出胜负,今天继续……”一个三百岁的衣饰华贵的少年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簇拥在他身边的是十来个同龄的学子。一众学子听得他开口,立刻跟着吆喝了起来,“南宫琉璃,你还敢不敢比?”

  “比就比,谁还怕你唐渝不成?”这个叫作“南宫琉璃”的学子跟粉妆玉琢的唐渝差不多的年龄,剑眉星目,骨骼清朗。

  唐渝斜眼看看琉璃身边的几个伙伴,用手一一指了过去:“孙辉、秦楼……今天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你们就一起上吧。”

  孙辉是个大个子男孩,秦楼则眉清目秀,两人早已对朱渝的挑衅和趾高气扬极为不满,孙辉瞪了他,立刻道:“比就比……”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花,一块雪团已经在他的脑门上砸开了花,随即是唐渝的哈哈大笑声,原来,唐渝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孙辉大怒,立刻俯身抓了雪快,很快,几十个学生就在书院宽阔无比的广场上追逐了起来。

  南宫琉璃抓了一大团雪,捏得紧紧的,瞄准正在奔跑的唐渝,扬手扔了出去。可是唐渝跑得极快,一下躲了开去,眼看,这团雪就要击中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小少年。

  南宫琉璃来不及叫他躲开,忽见那小小少年扬手接住了那块雪团,微笑着往他的方向看来。

  玩耍的学子不知什么时候全部停了下来,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雪地上那个一身蓝袍,满面微笑的翩翩小少年。

  少年神采秀异,珠明玉润,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睛粲然生辉。

  明明是一片寒冷的冰雪世界,一众学子却忽然觉得周围有了明媚的阳光,天地间的花儿“哗啦”一声齐齐地开放在了眼前。

  唐渝呆呆地看着那神仙一般的小小少年,手里的雪团掉到地上也不知道。他张了张嘴巴,正要开口,南宫琉璃已经跑了上去,笑嘻嘻地看着那少年,异常热情的招呼道:“你叫什么名字?欢迎你来。我叫南宫琉璃,你可以叫我琉璃。”

  “流觞,我叫流觞!”少年微笑,如春风吹过湖面,从此,就和这个一脸友善的男孩子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唐渝忽然无比的憎恨南宫琉璃,也憎厌那个叫流觞少年。

  因为这个陌生少年的到来,雪仗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学生们都拥簇着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七嘴八舌地道:“你几百岁啦?”

  “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那儿下雪吗?”

  “你也到书院学习的吗?”

  “你念书念到哪里了?”

  ……

  “我四百岁了。我们那儿不下雪。”流觞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微笑的目光看向每一个人,一回头,忽然看见一双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流觞冲那双冷冷的目光友好一笑,那冷冷的目光一瞪立刻移开去。南宫琉璃大声道:“这小子叫唐渝,很可恶的,流觞你不要理睬他。”

  唐渝怒视他一眼,立刻就要挥拳相向,一个大个子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来,低声道:“公子,那把古弓找到了。”

  唐渝满脸狂喜,再也顾不得孟元敬,立刻从大个子手里接过那张很小的古弓,却脚步一晃,看得出那古弓虽然很小,却十分沉重。他伸手拉了拉,倒也并不怎么费力就拉开了。

  这时,天空中一群雪鸟飞过。这种雪鸟经常在雪后低低的飞来飞去。唐渝张弓,小箭“嗖”地一声飞出,一只雪鸟应声落在地上,他身边的十几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

  唐渝得意洋洋地大笑一声看向南宫琉璃:“你来。”

  南宫琉璃哼一声,快走几步上前也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小箭飞出,也掉下一只来。

  学子们轮番上阵,不过再也无人能拉开古弓。孙辉能拉开,却又没能射下鸟儿。

  除了流觞,众人都已经试过,眉清目秀的秦小楼好奇地道:“流觞,你要不要试试?”

  南宫琉璃笑嘻嘻地道:“流觞刚来的,不用试了。”

  唐渝也冷冷看君玉一眼,他已经快四百多岁了,赶超五百啦!因为先前听得流觞说自己四百岁,便大模大样地道:“小鬼头就不用试了。”

  流觞微笑起来,也不言语,走了过去,抓起了那张弓,虽然十分费力,却也拉开了。

  众人见她拉开弓,都有点意外,流觞看了看天空,微笑道:“我射这鸟儿的三片羽毛下来……”

  “来”字刚一出口,小箭已飞出,学子们抬了头,天空中有雪白的羽毛缓缓飘下,不多不少,正是三片,而那只受惊的雪鸟早已吓得飞出去老远。

  四周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唐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没开口,忽然听得一声暴喝,“是哪个混小子偷了古弓?”

  学生们大惊失色,立刻四散逃窜。流觞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发散乱的壮汉大步追了过来。南宫琉璃已跑出老远,见流觞没动,立刻又跑回几步想拉了他一起逃跑。这时,那壮汉已经到了流觞身边,南宫琉璃见状再也不敢往前,呆呆地杵在原地。

  壮汉先拿起扔在地上的小弓,抬起头来,南宫琉璃和一众悄悄躲藏在大松树背后的少年无不心惊胆战,都为流觞捏了一把冷汗。

  壮汉怒目金刚般的眼神忽然接触到这陌生的青少年一脸的微笑,满面的怒色不由得缓和下去,高声道:“小子,是你拿了这小弓么?”

  “跑啊!流觞你还傻呆着干嘛”!说完,南宫琉璃拉着他就往书院内跑。

  

将夜永临

数月之后,大雪无情的飞舞,即将把他覆没,朦胧中,他似见一人,踏雪而来……

  “琉璃,你又神游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责怪与柔和,把他的神游生生拉了回来。

  他略带贪恋的看着那袭白衣少女,微吐舌尖。“嘻嘻,瑾竹,下次不敢了。”

  她微微挑眉,这小子,怕是被夫子宠坏了,得好好磨练磨练才行,“去后山挑水,直至水缸满了。”他起身向书房走去。

  他请求到,“瑾竹~”

  “嗯?想加倍?”书房传出来的清冷,使他心尖微微一颤。

  “不不不!”他赶忙跑去挑水。

  直至夕落,她未见他归来,扔下书,急急向后山寻去,“琉璃!琉璃!”

  她看着那散落的木桶,向四周望去,他正躺在溪旁,似昏了过去,“琉璃!琉璃!”她看着他肿起的脚踝,想是他挑水时,不慎摔倒滚到山崖下,痛昏了过去。

  她拥法术将他托起来走向他房间里去,将他轻轻放下,“琉璃,琉璃…”

  “夫子…夫子…”她呓语,他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睡着了。

  瑾竹微怔,半响,她回过神来,苦笑,原来自那日他踏雪而去时,已经把琉璃之二字落心上了么?

  “瑾竹。。”南宫琉璃正揉着眼眸,却被一暖怀揽入怀中,樱唇被冰凉强占。

  “从今往后,你不做我师弟,你做我哥哥可好?或者两者一起吧。”她浅笑,将他错愕的面容,敛入眼眸。

  作为一只好吃懒做的馋猫,他是很没有自觉的。

  “琉璃!你又偷吃了!”她最喜欢看馋猫对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她认为,那时候的他,是最帅的。

  “琉璃!你够了!”

  “馋猫琉璃!”

  在这吵闹的氛围里,竟不觉的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对南宫琉璃说,“琉璃,我喜欢上了剑云阁的少主了。”

  他静默了许久,她见他不闹腾,便觉得奇怪,“琉璃,以前我一说我喜欢谁,你不是闹腾的最欢的么?这是怎么了?”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傲的走开。

  她觉得奇怪,但碍于夫子催她上菜便先走了。

  夜幕降临,她熟睡之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重物,只见那充满邪魅的绿色眼眸,眼含笑意,

  “你不是说你喜欢上剑云阁少主么?那我就让你永世都成为不了他的人。”勾起的唇角,印上那樱唇。

  “唔。。。南宫琉璃。。。我是你妹妹。”

  我用了数百年来暗示你,只是没想过你的蠢到无物能敌。

  那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明示你,对你的爱意。

  当初,她曾笑他名字为何是女子闰名。

  后来,她才发现,这个名字早已烙她心头。

  今年他奉夫子的命令行走荒原,一身戎装骑于马上,她立于城楼之上注视着他,她为他一舞送别,哪知将夜来临。

  她说,琉璃,你曾淡然浅笑护我安然。

  她说,琉璃,你曾一身戎装行走荒原。

  她说,琉璃,将夜来临。你不可曾背弃诺言一定要守住初诺。

  她说,琉璃,你终未听我说爱你如初。

  她说,琉璃,下一世不许负我!也不枉我誓死相随……

  轻纱舞,朱砂落,放手天下,只为你我。

  琉璃,我相信你曾经爱过一名女子……

  他行走荒原,将夜来临,如同一头疯狂的猛兽在哪里嗜血厮杀,漫天扬起的黄沙,衬托着如死神一般的天空。

  夫子明明提醒过她,将夜永至,她却不怕,偏生去了城外的竹林中去。

  漫天雪絮飞舞,她看着那雪絮,也跟着翩翩起舞,忘记将夜覆盖了永至,更是没有发现远处天空投来锐利的目光,在逐渐变得凶残。

  一舞毕,她抬眸间发现将夜永恒,她从未这般思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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