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 2025年2月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在2023年7月1日晚,我的人生处于最重要的转折点上: 由于家里介绍了几个对象我都没有见面,我爸专程来西安催促我的终身大事。而恰好也是在这天晚上,冬梅对我的聊天爱搭不理,我胡思乱想辗转难眠,果然第二天早上,我急匆匆地送我爸离开之后,真的在冬梅楼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SUV。命运给我的最后一次清醒的机会已经足够清晰和深刻,然而我却执迷不悟更加上头,终于把自己的人生写成了现在的样子。

        命运似乎要惩罚我的悖逆,一定要让我用惨痛的代价认错。在恋爱走向婚姻的路上,布满了来自冬梅和她原生家庭的地雷,而我在生活的裹挟下只能隐忍无法逃离,直到伤痕累累也从未感受到爱情的温暖。婚后怀孕的历程一直坎坷不平,对生命的期待完全被艰辛的折磨替代,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生活的乐趣。但我其实从来都不畏惧生活的艰辛,因为我始终坚信“生活不会白白让你经历磨难,也没有一滴泪水会白流”。真正让我的生活毫无激情和快乐的,是和冬梅一次次争吵过后的失望乃至绝望,是在质疑冬梅价值观后的痛彻心扉,那意味着整个未来信念的崩塌。

        在23年中旬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给自己罗列了四五十条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的理由,这些理由最终都没能阻止我的感性和执拗,而为这场放纵托底的,是我对冬梅的第一印象:“明事理”,也就是说“价值观正”,我自信的觉得我的判断不会错。然而就在刚刚过去的几个月里,我的认知和底线被一次次刷新,脸被打的啪啪作响,还是没能明白为什么结婚才是认清一个人的开始。

        时间来到24年11月,冬梅已经住院一个多月,她的身心压力已经接近极限,我和我妈也心力交瘁精疲力尽。即便我完全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和冬梅生气争吵,可我竭尽所能也没能安抚她的情绪,而她的口无遮拦又越来越突破我的底线,我实在无法纵容。也许我的宝宝不愿再看到他的爸爸妈妈争吵煎熬,终于决定提前来到这个世界,30周+2,只有2斤,然后一个人勇敢地去保温箱打怪升级。巧合的是刚好是在堂哥婚礼的前一天,前半年我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算下刀子我也会回去参加,没想到陕西这地方竟邪门至此。冬梅几天之后便出院回家,穿短袖进医院穿棉袄出来,她几乎错过了整个秋天。她的家人从始至终也没来陪护一晚,甚至把陪护冬梅当做“担责任”的事,这样的家庭和观念令人避之不及,也许我的宝宝没有他姥姥姥爷的关爱还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妈和冬梅每天公交转地铁送母乳到医院,战战兢兢的期盼着孩子健康的消息。然而医院的医生特别讨厌,隔三差五跟我说孩子的各种风险,语气里甚至带着对我们坚持保胎的责备,埋怨我们给她的工作带来了负担。这让我更加憎恶医生这个职业,现代社会只有金钱的奴隶,哪还有医者仁心。

“迎接宝宝归来”

        好在我的宝宝争气的挺过了那段日子,终于在圣诞节这天回了家,这时已经有4斤多一点了。接下来养娃的日子更加艰辛,孩子要每两个小时吃一次奶,怕孩子体质弱我们坚持母乳喂养,每次吸奶,喂奶,哄睡,洗奶瓶就得一个小时,我白天还要上班,只能和我妈分前后半夜帮忙照顾着。最辛苦的肯定是冬梅,从住院起都没睡过安稳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松一点。后来我一直想混合喂养,却被冬梅吐槽不懂母乳比奶粉好多少倍。她自己沉浸在母爱的“负担”中,痛苦却又放不下。对于养娃的辛苦,我自己是这么理解的:养孩子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世上的每一对父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生命应该体验的一段“痛苦”的经历,这段经历同时带来的,还有精心呵护一个新生命健康成长的快乐。正是因为这种经历,才让人更加理解母亲、亲情的伟大,才能更好的理解生命的意义。

        我自己可以这么想,却没法让冬梅也这么想,她所遭受的艰辛要甚我万倍,更何况我们的价值观本就不同。我竭尽所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仍然无法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当孩子在哭闹而我和我妈又都不在她旁边的时候,她会恶狠狠地告诉我说:“我就想把孩子扔那儿哭死,看你们能不能听到”。当我和我妈争论晚上谁和她一起照顾孩子时,她会气急败坏的说:“别在我面前心疼来心疼去的,就你们最辛苦”。我原本以为当冬梅自己做了母亲,就能稍微共情一下母亲对孩子的心疼和孩子对母亲的孝顺,也能对我妈的态度稍微好点儿。没想到她的世界里以前只有她自己,现在只有她和孩子。我试图解释没有人不心疼她,我们都希望尽力减轻她的负担也真心希望娃好,她告诉我她觉得婆婆本来就应该从儿媳妇怀孕就来照顾儿媳,而我妈没有。别人的婆婆想方设法的给儿媳妇做各种好吃的还包很大的红包,而我妈只会问她“今天吃啥”,然后这不让吃那不让吃也没有红包。她一直都这样:网络上看到别人游山玩水生活幸福,马上会觉得自己是最悲惨的人,而造成这场惨剧的根源,在她看来是我和我家庭的无能。

        今年过年因为娃还太小就没有回老家,我和我爸妈都是第一次没有在家乡过年。我们吃着火锅陪伴着孩子,即便没有鞭炮春晚无聊,这个年仍然意义非凡。然而矛盾从未被化解,我爸偷偷喝酒后抱娃被发现,问他有没有喝还说没喝,冬梅怒不可遏得跟我说最受不了这样的欺骗,我也只能严厉地惩罚我爸回老家前再也不许抱娃;我妈想在我爸回老家之前和我爸出去逛一圈,冬梅赌气地说自己也要出去逛,还要看我妈的反应:要是我妈心疼她的辛苦主动赞同她去,那她就不出去了,可我妈啥话也没说,那就是不关心她只想让她看娃,那她就非要出去逛;小区的车位一直没有交付也不能装充电桩,我爸妈看我们每天停车很费劲一直劝我们买个车位,我最怕他们以为是我舍不得花钱所以不买,那样他们一定会省吃俭用想给我帮衬着买车位。但我觉得自己已经从他们那里索取了太多,况且我现在真的有能力负担自己的生活,冬梅却有意无意地跟我爸妈抱怨是我没钱买车位,她似乎从来不觉得年轻人应该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奋斗,而只会抱怨自己没有嫁好,“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还总想利用我爸妈对孩子的关爱进行索取。如果她的家庭是因为贫穷从小告诉她“女孩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一定要攀个有钱亲家改变命运,那我还能稍微理解。但我真的没想到受过高等教育的冬梅骨子里还是这种人。

        年前有个机会干个兼职,熟悉的桌面软件,熟悉的钢结构,虽然考虑到这会导致我照顾孩子的时间更少,但为了多赚点钱还是接手了项目。在前后两个多月时间里,我白天正常上班,下班回去吃完饭继续加班到12点之后,周末继续加班。起初我并不觉得累,后来兼职工资没个着落,冬梅又经常在哄娃时要么情绪崩溃要么和我妈产生矛盾,“后院”真的天天起火,我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更令人悲哀的是,我的辛苦工作被冬梅当成逃避带娃的借口,在我偶尔吐槽自己很累的时候她会埋怨我只会像小男孩一样寻求关心,好像加班工作只是我贫穷和无能的补偿,所有人都不应该在她面前表现出累,因为她一定是最累的。

        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是冬梅对我家人的态度,不是指她心里把我爸妈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而是像对待佣人一样的苛刻和刻薄,更把我和谐有爱的家庭狭隘的理解为“溺爱”、“偏心”、“冷漠”。“你们家没有一点儿仪式感”,“你妈光顾着自己打电话不看娃”,“你妈对你姐比对你好多了”,“给你妈买个血压计隔天就到了,让你给我买个东西几天不见下单”,“将来你妈生病了,我可不管”。。。虽然我知道冬梅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也许只是脾气不好时的口无遮拦,也许只是儿媳妇都会有的小心思,但她说的话总是那么伤人,好像我的家人脾气好就是好欺负,我无法想象假如我用她对待我家人的方式去对待她的家人,那她的家人会是怎样一个癫狂的状态。于是我的偏见固执的认为她骨子里缺少有爱的教养。

“青春的样子”

       每次我们争吵的时候,她都会骂“自己瞎了眼才嫁给了我,长这么矮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我可以接受我在她眼里一无是处,我也不奢望她懂我爱我,但我无法忍受她在我的家人面前侮辱我,因为那其实就是在侮辱我的家人。如果说她抱怨我家境太普通是因为结婚前了解不够深入,那又是什么让她没有发现我已经十几年都没再长个呢?她似乎没有什么同理心,只会觉得我不是好丈夫好爸爸,我妈不是好婆婆,而不会去想自己除了是孩子的好妈妈,又是否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出错的也永远是我们。我跟我妈说让她包容冬梅的脾气,说话和习惯都注意点,我看到我妈已经在努力适应尝试改变了,经常受了气也只能跟我爸表达委屈,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跟冬梅说:咱们家每个人都在努力为这个家做贡献,没必要纠结谁多付出谁少付出,谁有没有心疼谁。要互相包容互相体谅控制情绪,冬梅说:“凭什么”。在那一刻我真的想赶快加班猝死吧,这辈子何必遭受这个折磨呢。

       刚刚跨过而立之年的我,俨然已经把生活过成了自己最讨厌最憎恨的样子。梦想里勤恳努力的我和贤惠孝顺的妻子会组成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长辈安逸而欣慰,孩子在充满爱的氛围中长大。然而现实却是:我的爸妈不仅要忍受来自儿媳暴脾气的委屈,还要被我时不时指责。我的孩子在争吵声中长大,看不到幸福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其实最讨厌在家人面前发脾气,我不想争吵不想指责,遇事只想坦然面对好好沟通,现实却始终做不到。我自认为自己明白很多道理,自认为自己可以能够做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爸爸,可生活总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无能为力。仅仅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有很多次坦然的绝望,要不这场婚姻就这样吧,我还年轻有什么不能从头再来。还有两次歇斯底里的崩溃,其中一次还是当着我爸妈的面,我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离婚”,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也希望这一切都到此为止。

       年后姐姐一家来我家拜年团聚,其乐融融中我收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感。爸妈身体还算健康,我和姐姐的家庭都还圆满,3个孩子都已经开始茁壮成长。那天是正月初六,去年初五的荒诞耻辱原来已经成为尘封的烙印。我们拍了全家福,岁月被拉回到20年前:姑姑用相机给我们家族的一群孩子拍照,这是过年的仪式感,更是家族的传承;岁月又被拉回到30年前:爸妈都还是一头茂密的黑发,我和姐姐坐在照相馆的道具车里,爸妈坐在我们身后,我瞪大着双眼好奇的看着前方,你说那个时候,我的人生到底是已经写好了现在这条路,还是一片空白无限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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