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编号:1053
文:简枝
我觉得很绝望的时候,给周打了电话。这个充满廉价劳动力心酸气息的城市晚上依然热气膨胀,楼下围墙外的鱼塘堆满了垃圾,乱七八糟又丑陋地杵在钢筋水泥中间,像极了我现在糟糕的生活。
我站在公共阳台,顾不上身后两个小孩异样的眼光,继续埋在夜色中泣不成声。 周超出往常的冷静,她在电话那端一言不发,电视机声音很大,她炒了个菜装了盘,用去北极泡了一天的冰冷语气说:“还能哭,那就没事。”这就让我很尴尬了,难得一出苦情戏唯一的听众还一脸漠然,我当机立断结束了这场莫须有的悲伤,然后一边感叹这个以前在我面前哭得上天入地的女人突然长大了,一边憋着一脸吃了土的欣慰和她把这个电话变成了长达一小时的笑话,身后两个小孩在我挂电话的时候但心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还亲切地叫了声阿姨,我把她们成功瞪哭之后,心满意足回去倒头大睡。仿佛两个小时前那个迷茫绝望的人是个鬼上了我的身。
这是我离开家的第三年,21岁了。我曾经想过有一天我的生活应该是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不是旅游就是烧烤,正如电影宣传语: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想爱的人就住对面。然后我认真的算:首先我还完债应该是25岁,再存个5年钱开店,但是这5年妹妹要上大学还有养爸妈,还得保证没有人生病工作维持不变。于是开店又得重新开始,三十岁人生才一切开始,一没文化二没特长我要人老珠黄成为扫地的阿姨了。
朋友圈刷着各种各样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一张张美丽的脸,那是我梦里想过很多次的样子。但是我只能做着自考的试卷,每天重复枯燥的工作,手机社交软件除了老师没有见过同样自考的同学。有天和最好的朋友说起想去拍学士服的艺术照,我听到了她的嘲笑,她说她不需要,她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有这种想法。
貌似青春也还正年少,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最好的朋友都不在身边,想爱的人不可能住对面。
人啊,总是在一个人生活久了之后突然有一刻觉得委屈又心酸,不是感觉全世界欠了自己就是自己欠了全世界。那种感觉会潜伏在夜色中央,甚至是一场稀薄的好看的落日下。当你背负着责任过着完全不愿意去过的生活,就会越明显。
挂了电话之后,周给我传来很长的短信,她说,活得累,是做了太多无谓的计算。生活是不能去计算的。生活必须简单的。你不能在工作的时候想你的五十岁,你也不能在骑车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还完债,你的一生都有事情在滋生,一件接一件,一出又一出。大家好像永远都活不出自己理想中生活的样子。穷人想要有钱,有钱人想要有权,有权人想要有真情,有真情的基本都是穷人。于是一切又往复循环才得以维持这个生物链平衡。你知道为什么穷人会穷么?因为穷人要么没脑子,要么有脑子不会用,或者不愿意用。但他们都是真诚的,无论是好是坏,都明白透彻,演技太差是活不好的。我为什么这么讲,因为我就是穷人,还是没有脑子那种。所以以上观点你同不同意我都没有错,没脑子的人讲出来的话有什么对错。
周威武。
后来发现城市到处都是这样活着的人,他们重复着一样的工作,小心翼翼顶着压力熬夜加班就为了薄薄的工资养家糊口终其一生。我觉得可怕,我因为我书读得不多但想要的太多,没有一肚子墨水还想当个诗人。 记得某小说里有一句话说:“你过得好不好,取决于你的邻居过得怎么样。”以前我很认同,你天天啃着泡面邻居天天端着红酒吃牛排那怎么平衡,不是陷入“别人家最好”的怪圈么?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想法。你过得好不好,在于你想得多不多。毕竟吃泡面的人怎么会和吃牛排的人做邻居,就算有,现在多少人不是各扫门前雪管它拦着谁。我除了见过那两个被我瞪哭的小屁孩,邻居是什么只有他们炒菜的味道告诉我,哦,不吃辣,那就没有必要问候了。
醍醐灌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是所有人的十几二十岁都活在象牙塔里,但都有自己的味道。当我挣着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去想去的地方的时候,也曾得到过别人羡慕的眼光。
独立和自立,本身已经很不容易。青春的标签,一定会是多种多样的。
长大是个很俗的词语,它不是青春悲伤小说写的那么暗无天日,也不是童话里那些骗人的其乐融融。当老人口中天大的事突然有一天就到你的肩上,不知不觉又顺理成章的时候,你才懂得它可能是更加暗无天日,但是又更加其乐融融的场景。你会轻易忘记那些以前觉得难捱的事,每一分每一刻,都在重新开始。同样的,你会在某一分某一刻回想起这些,历历在目如昨日。它们毫无压力却又随时都可能成为压死你的最后一根草。
但是所有的事都是不可能重复的,就算一模一样的发生,你只会一笑而过,或者哭得更大声。 于是你看,和自己争论太多是没有结果的。你可以计划你的生活,但是决不能去算计以后。 当生活已经给了我们太多负担,多到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去走是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想那么远,不如活得简单点。
愿我们早日脱离苦海,或者,早日练就一身游泳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