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石家庄火车站，就收到了素素的短信。
“峰哥，还回来吗？”
我说，祝你毕业快乐！
她发来一个失望的表情，礼貌的回了一句：“骗子”。
我关了手机的音乐，上了出租车。
1
每次回石家庄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出租车穿梭在中华大街，我看到了好多年前和言寺睡过的旅馆，的哥递给我一支烟，也递给我一张色情服务的卡片。
“戒了，谢谢”。
我摇下车窗，想起了自己初到这座城市上大学的时候，为了省下二十块钱的打车费，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倒三趟公交，也舍不得买一瓶冰红茶。
我大二的时候认识素素。六根和张晓璐在一起，我自己一个人在一起。
床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翻了一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
为什么痞子蔡那个屌丝能遇见轻舞飞扬？
我定了三个闹钟，终于在凌晨三点半爬起来。
打开QQ搜一个叫轻舞飞扬的网名。
弹开对话框，“先生，上门服务300”。
然后发了一张没有脸的裙底春色，我保存图片，便潦草的撤退。
素素也曾经因为轻舞飞扬哭的稀里哗啦，留下的鼻涕和眼泪蹭花了我刚买的白衬衫。
一瞬间爱上了文字，写很多文字给自己看，给别人看，给素素看。
素素每次看过之后总会挑出很多毛病，有的毛病捉襟见肘，有的毛病无理取闹。
尽管如此，她总会很认真的看完，也终会很认真地赞美。
2013年的圣诞节，我烂醉如泥，躺在学校的操场，奄奄一息。
素素把我拖到旅馆，一夜没睡。
清晨我清楚地听见，她在睡梦中大哭大闹：
“为什么你写了那么多女孩，却从来没有写过我。”
“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
我亲了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2
学校的荷花池没了，少了满是碧波的荷叶，也少了素素。
那会儿我还跳舞，偶尔会去参加一些街舞比赛，取得一个不好不坏的名次。总会发些照片，去钓些胸大有脑的女孩，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和张晓璐他们厮混在一起，每天夜店网吧大吃大喝，六块腹肌吃成了一块，混熟的夜店前台，不知道哪一天躺在了我的身边，让我说爱她，我掐灭烟头转身离开。
我坐在新修的荷花池旁，好多金鱼，把臭脚丫子伸进去，眯着眼，感觉时光真好。
也许日子总会给你很多没有成线的水珠，时流时止。
素素和新男友去了长城、甘肃、青海湖。
她拍了很多照片，有发给别人的，也有发给我的。
她拍披风和墨镜，她却从来没有给我看过她拍的男友。
她说，那是我的青海湖。
我突然想起来，我给素素吹了很多牛逼都没有实现。
“拿了奖学金，带你去嗨”。
好像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拿过奖学金。
“暑假一起进藏”。
可是只有素素自己去了，我苟延残喘的在石家庄躲了一个暑假。
“你生日的时候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后来我不仅忘了她的生日，也忘了想要送什么礼物。
......
后来，我一直在忘，一直假装在忘，一直明明记得却硬要在忘。
3
2014年的圣诞节，张晓璐和六根去了前进村的教堂，我一个人坐在荷花池旁，看结冰的水，还有不断升起来的孔明灯。
我在想，如果每一个孔明灯的愿望都能实现，还会有那么多分手，那么多遗憾吗？
年年岁岁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不知道素素在我身后站了多久，她给了我大大的平安果，还有一个拥抱。
我说，祝你幸福。
她假装微笑着转身离开。
可我明明看见她转过路口，蹲下去哭的泣不成声。
我把平安果夹带的卡片扔进垃圾桶，我知道那上面写满了希望，也写满了遗憾。
平安果被我放在宿舍舍不得吃，任凭它发霉、发酸。
《许我向你看》看到了最后一页，突然间在大家都没有归来的晚上，静静的坐了一夜。
也哭，也笑，也心酸，也懊恼。
我突然想起了大二那时候，素素老问我：
“师哥，怎么跳好民间舞？”
“我只是一个跳街舞的”，我说。
“师哥，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你跳舞？”
“没有时候。”我敷衍着。
我困得一愣一愣的，手机砸我脸深疼深疼的。
每次在我不告而别的睡去之后，很多条未读的聊天记录里总会夹杂着一个鄙视的表情，还有一个大大的拥抱。
4
大学毕业那年，没有很认真的拍毕业照，也没有和很多人聚餐，也没有喝的酩酊大醉。自己一个人跑了很远的地方找工作，然后突然就毕业了。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素素说，“走走吧。”
我闷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还会再见吗？”
“也许会吧。”
她大一来时我们一起走过的荷花池，已经随着我们的青春扩建、重修、长满水藻。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躺在南下的火车上，打开她送我的CD，CD的第一首歌叫《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里面夹着她一张照片。
我假装没听到，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她问我是否爱过。
我窃喜，然后冷静的走了很远很远。
爱过。
5
素素毕业演出前夕，短信给我。
“一定回来看我的毕业演出。”
“一定。”
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换下西装。镜子里却早已是一张沧桑的面庞。
学校的礼堂兢兢业业的还在被一代又一代的经贸人打磨。素素还是那么黑，在舞台上一眼就认出那个穿白体操服的她，民间舞基训，她还是没有站在最中间。舞蹈系主任还是吴老师，从我身旁走过，却没认出已经毕业的我。
我看了好多年舞蹈系的毕业演出，突然觉得这一场于我的意义尤其不同。
好像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素素跳舞。
《消逝的时光》。
她笑着哭了，她哭着笑了。
而我的眼泪却不争气的从头流到尾。
仿佛我们曾在校园的岁月历历在目。
我买了最大的一束花，一把夺过她男友送的花丢了出去。
抱了她。
也亲了她。
“这是我欠你的。”
她的泪滴在我的手上，就像那些我们曾经言不由衷的青春和回忆，断了线，也在遗憾中老去。
离开的时候，翻开钱包里素素送我的照片。
“青春无邪，代表了我们所有阳光灿烂的岁月。”
6
半年后，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西藏的青旅里写东西，素素发来了和男友的结婚照。
我抄起笔，写下了张嘉佳的这段话：
“相信青春，所以越爱越深，但必须爱。勇于牺牲，所以死去活来，但必须来。从低谷到山巅，就能找到云淡风轻。总有一天，你的脚下满山梯田，沿途汗水盛开。想要满屋子安宁，就得丢下自己的骸骨，路过一万场美景。”
我合上电脑，看着窗外远处的布达拉宫。
素素，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