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远窈松手妍羽已经窜了下来,一溜烟跑进厨房。她往院子里瞄了一眼,看远窈正低头沉思,“咦……”浑身一抖开始热菜。
“又有新案子了吗?这么晚才回来。”
妍羽问完塞嘴里一块肉,压根没看着远窈,远窈却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
这一天发生的两件事儿都那么叫人意外,一件是自己的一件是别人的,该先说哪件都叫远窈难以决定。
之前的几次升堂与王寡妇的接触都能感觉到她是读过一点书的,丈夫死后的几年日子不会那么好过,可她从来没有向命运低头,靠自己的努力照顾着狗蛋,支撑着那个不算完整的家。
而狗蛋的意外离世显然是最后压倒她的那颗稻草。
远窈回忆着刚刚在汪家看到的画面,眼圈不禁泛红,她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又停在那了。
“难不成你也知道狗蛋出事了?”妍羽一问远窈愣住了。
“那你是不是也有想弄死汪家那两个小兔崽子的冲动?”
“弄死?”远窈机械般的重复着,又轻声说道:“可王大嫂却想为汪家开枝散叶,添丁生子,这一晚上赖在汪家怎么劝也不肯走……”
“她疯了?”
妍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琢磨半天又突然笑了笑,叨咕说:“聪明啊,她是不是觉得以一己之力除不掉那两个祸害,所以要先打入敌人内部。”
远窈抬眼看着妍羽,好想撬开她的脑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想让妍羽瞎猜了,只好说道:“其实王大嫂只是想要个孩子与自己作伴。
说难听点,到这个份上恐怕是个男人就行,可趁人之危糟蹋王大嫂并答应给她银子赎儿子的人是汪大财主,只是没想到会赎回来一具尸体。
或许之前的王大嫂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任由汪家二姨娘怎么打她骂她侮辱她,她都无动于衷。
你别蹦哒了,快吃吧,菜凉了。”
远窈拽妍羽坐下后自己也吃了两口,可依然食不知味,别人的事再义愤填膺也不及将与小羽分开来的揪心。
“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的这里?我……我明日就要提前调回青川县了,你在这里……”
“好啊好啊”,妍羽异常兴奋给远窈整的哑口无言,“我就感觉那洪大人容不下大城市来的捕快,可能早都烦死咱们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当初和房东谈的就是一个月一付房租,这样就不吃亏了。”
“小羽可以回去?”远窈语气也激动起来了,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她立马抓住妍羽的手,眼泛泪花的说道:“我做捕快不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需要我的这份收入,除了喜欢做也是为了存钱建立那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不过我不会委屈了小羽,一定会让家人接受你。”
“啊~”妍羽一激灵,她挤眉弄眼的呵呵傻笑了两声,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茬给忘了,她使劲缩回手说道:“不急不急,我还没想清楚呢。”
第二日万里无云,天蓝的不像话,妍羽感慨还是小地方好啊,天蓝水清,回到青川县连月亮都是模糊的。
远窈微微一笑牵过妍羽的手,妍羽倒是自然的五指分开插到了远窈的指缝里。两人另一只手都牵着马,不急不慢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青川县,一日的行程竟走了四日。
进了城门两人也不松手,走到岔路口后远窈说道: “我先送你回镖局,我再去衙门报到。”
“好啊”,妍羽答应了又立马摇头,“不不不,我……我那个还得去见几个朋友,先不回家,你忙你的。”
远窈三步一回头的走远了,妍羽才恍然大悟,立马喊道:“魏大捕快,我居然还不知道你的全名,更不知道你家住哪里,总不能想你……那啥的时候就去衙门找你吧。”
“魏远窈,城南魏府。”
妍羽重复了几遍,总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啊,难不成真的是缘分天注定,酱油桶的魏家也住城南,同姓的都喜欢扎堆儿啊。
她想着跑了起来,不知道这段时间魏家有没有炸锅,她小心翼翼的走进魏府,东张西望的像是个贼人。
只差一步就溜进远寞的院子却被叫住了, “少夫人请留步,小的叫门槛儿,请随我去见老爷夫人。”
妍羽嘿嘿傻笑两声顶住了门,喊道:“你去回话,就说我刚押完镖回来身子乏着呢,需要休息。”
话音一落一股劲儿是从妍羽这个方向把门拽开了,“双儿你个叛徒。”
双儿和另一个丫鬟驾住了妍羽,双儿说道:“少夫人不要连累少爷和小丁,你自己犯错自己承担。”
“喂喂喂,我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我犯什么错了?”
“不守妇道。”
“我”,妍羽拱了拱嘴没说出话来,心里突然堵得慌,竟不知道和远窈这段时间的相处算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呸呸,假的假的,差点忘了成亲是假的。
妍羽直接被扔到地上,她自身没用力便跪了下去,一看师傅果然在,心中吐槽死老头大白天的怎么不去书院在家呆着,不过有师傅在或许能帮自己说话。
“太不像话了”,魏夫人一嗓子给妍羽喊得发抖,她下意识的看向师傅,莫名的有点同情他,这是娶了母老虎了呀,怪不得书香门第的千金能嫁给捕快又养出个捕头。
“以我们魏家的经济条件用不着你去走镖讨生活,相夫教子,为我们魏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既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责任……”
妍羽摇晃着脑袋直翻白眼,好熟悉的词啊,女人成亲就是要做这些吗,凭什么啊,怪不得魏大捕快不喜欢男人。
“我不管你以前在家是怎么做的,进了魏家就要遵守魏府的家规,既然远寞相信你,这一个月去哪了都干嘛了我们也不问了,但是责罚不可免。”
妍羽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小时候调皮也被爹娘打过,无所谓了。
丁炎一早与远寞一同出了门,这会儿提前回来给远寞做晚饭,恰巧碰到传家规的人,一听说是妍羽立马跑进大厅。
他急的气喘吁吁的,魏老爷看着他疑惑不解,看那神情他们可不像是只见过一面。
丁炎与妍羽四目相对,一个似乎问着没事儿吧,远寞一会儿就回来,一个似乎说着我没事儿,就让他们打两下解解气。
家规请进来妍羽傻眼了,看板子的大小也知道不可能是打手掌,她咽着口水仍然不能平复心跳,儿时在衙门口被打的画面在眼前交叉出现。
她捏了捏手掌心,已经湿透了,哀求的眼神看向师傅。当年就是魏老爷把被打昏迷的妍羽救回土地庙的,这些年他也经常用同样的方法吓唬妍羽。
但只是吓唬从不敢真的动手,可这次在他看来不一样了,顽皮可以跳脱可以,可一旦成了亲为人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是要万分注意的。
魏老爷想着叫下人换来手掌板子,却被魏夫人拦住了,“老爷不要忘了儿媳妇会武功,打手掌对她来说只是挠痒痒吧。”
妍羽已经没心思听别人说什么了,眼睛死死盯着家丁,就像是怕狗的人一定要确认狗的位置是否与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
家丁步伐稍动一下,妍羽便会不自觉的哎呀叫两声,似乎板子会自己长脚动起来似的。
魏老爷和夫人正说的激烈,下人来报小姐回来了,两人激动地立马站了起来。
“爹、娘,我提前回来了。”
远窈一进大厅视线就被吸引了,这衣服这背影都很熟悉啊,她慢慢绕到妍羽身侧,一口气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立马蹲下环抱住妍羽喊道:“怎么回事?”
她看到妍羽泛红的眼睛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也红了眼圈,此时此刻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才最可怕。
她知道祖上出了断袖的曾祖父,从此以后即使分了家,魏家子孙不论男女不得效仿这条家规也不曾改变,可自己有信心与远寞一同循序渐进的说服爹娘,现在这样却有些被动了。
“爹、娘,要怎么罚我来担着。”
妍羽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好熟悉,使劲歪着脑袋一看,我的天啊,一脑子浆糊已让妍羽忘记了害怕,捋了半天怪不得觉得魏远窈这名字熟悉呢,和魏远寞就差一个字。
她赶紧使劲捏了捏远窈的手,小声提醒误会了。
“远窈啊,我们不是在惩罚一个做错事的丫鬟,这是你弟妹你还没见过呢。
为人妻,在洞房花烛夜的第二日就跑出去走镖,和一群男镖师相处了一个月,你说该不该罚。”
远窈慢慢松开了妍羽,慢吞吞地重复“弟、妹”?
“不是……”
魏夫人接话道:“不是什么不是,要不是远寞信任你,我就该叫那几个托镖的业主来问问话了。”
远窈一只手扶住了脑袋,浑浑噩噩的向后退了两步,转头看到了门外的丁炎,不禁皱眉,远寞是为了丁炎而妥协,还是因为从小被惯坏了,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都要。
远窈心中又生出假成亲的念头后心里敞亮了些,可想想也不太对,小羽为何愿意配合远寞,他们之前并不认识。
魏夫人一喊打,大厅里只剩下了妍羽的尖叫声和远窈、丁炎、魏老爷的高频率心跳声。
板子没等落下妍羽一个跟头翻到了旁边,魏夫人正要发火,板子又被远寞握住了,他迅速扛起妍羽,说着“我自己的娘子我自己管”便离开了。
远窈下意识的追出去了一段距离,看妍羽并未挣扎,心中默念“弟、妹”。